早就知道自己来历不明,眼下期待落空,我也没什么失望。跟上谢玉衡的脚步,开始在城中端详。
和我俩前头住的镇子相比,此地是繁华不少。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路边的商贩们却还不急着收摊。见了我们,一个个都在热情叫卖。
望着他们琳琅满目的摊位,我还真有几分兴致。但谢玉衡不停,我只好也收拢心思,与他一起找到家客栈。
迎着小二的招呼声,谢玉衡目光快速在客栈门头上扫了一圈儿。似是满意了,这才转向那伙计:“你们这儿能做我们自带的吃食吗?”
小二一愣,朝我看来。
我连忙侧身,要他看那只背了一路的鸟。
小二笑了,“我当是什么,原来是野雀。”这该不是鸟的正经名字,不过本地人这么称呼。我含混地“唔”一声,他又问:“行啊。客官是要清炖还是红烧?”
谢玉衡沉吟片刻,朝我看来。
他是真懂我。前面计划了一路食谱,后面发觉不用亲手做,我是宽心,但也怀有遗憾。直到眼下,听谢玉衡问我“沈浮,你有什么打算”,人才振作起来,“这鸟如此大,同时用上几种做法也行。”
说着,开始细细对着小二描绘。
用什么部位煮汤,拿什么地方炙烤……在我叨叨了一长串儿后,眼前的小二竟然能把所有内容毫无错漏地转述一遍。见我点头了,他才笑着一伸手,请我和谢玉衡往里坐。
我高高兴兴进门,肚子快要炸出雷响。到了桌子边,小声和谢玉衡说:“要么怎么说当小二的都是人才,起码记性好啊。不过伙计机灵,不代表厨子一样有能耐,待会儿看看这店究竟能做得怎么样。”
谢玉衡轻飘飘扫我一眼:“反正比不上你。”
“哎呀。”我愈是喜滋滋,心头涌出股豪情,“等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
一定不再假于他人之手,亲自为你做好味吃食!
话还没说出来,小二去而复返,表情带着点尴尬,说他已经把我的要求说给厨子,偏偏厨子听不太懂。
“要不然,”小二道,“客官,您亲自去指点指点?这一顿,连带晚上的住宿,我们便不收您二位的钱了。”
我:“啊?”
这么大方,有古怪吧?
我本能去看谢玉衡,谢玉衡同样神色微凝地去看小二,桌下的手摸到腰侧。
这反应说明果然古怪!难道……我俩撞上了传说中的黑店!?
我警惕地扭过头,继续分辨小二愈是磕磕绊绊,但也讲清楚了的话音:原来那厨子听完我的话,虽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却直觉我定是什么有名大酒楼出来的学徒。想借着这招,买下我手里的菜谱。
小二哭丧着脸:“我就与他说,光用一顿饭、一晚上住宿,也太贪心了,可他不听啊。”
啊?这……
我眨眼,再看谢玉衡,他已经把手从佩剑上挪开了。还朝我看了一眼,轻轻点头。
这是“小二在说实话”的意思。我不清楚他是怎样判断,却相信他的直觉。
“没事,”跟着松懈下来,我说,“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带我去就是了。先说好,只指点一遍,教不会也别再找。”
“得嘞!”小二喜出望外,“您跟我来!”
我矜持地颔首,临走前,又是看谢玉衡。
他朝我笑了笑,眼睛弯起来,像是一轮新月。
赶在心跳不受控制之前,我和小二一同进到厨房。对着客栈厨子教了一番,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看我的眼神一点点转变。从“你这毛头小子,定是撞大运才得了什么珍贵食谱”,成了“大厨,受我一拜”。
我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不曾想,赶在烧鸟腿出炉子前,那厨子真的凑到我耳朵旁边,扭扭捏捏地问起我从前在什么酒楼掌勺。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哪天想起来了再告诉你吧。”这也是实话,前提是我还有过来的机会。
厨子显然觉得机会不大,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我。我还听到他嘀嘀咕咕,说什么我那么会指点人,一定早有经验,眼下不过藏一手。
我哭笑不得。哪里是会指点?只是在自己动弹不得的时候,有了一番对谢玉衡指手画脚的经验。
想到他,就很想见他。没再理会厨子的小动作,我要求:“快跟我把盘子端出去,过会儿都凉了。”
厨子“哎”了声,小二也又被薅过来。重回大堂,我一眼便见谢玉衡端着茶水坐在桌侧。原先挂在腰间的剑这会儿被摆在桌上,剑鞘上正是谢玉衡另一只手。他这样姿势,潇洒、气派,同时有点呆。
不是那种呆。我是走近了才发觉,谢玉衡竟然在出神。一杯茶不知端了多久,始终没有饮下的意思,没准已经凉了。
我略觉担忧,叫他的名字:“谢玉衡?”
谢玉衡浑身一震,视线朝我扫来。我倒是还好,但身后的小二、厨子呼吸都是一乱。
自然而然地忽略掉胳膊上那一排鸡皮疙瘩,我说:“吃饭了。”
谢玉衡缓缓眨眼,将手中杯子放在桌上,又将剑推远了些,给我们留下放盘子等物的余地。
我与他介绍:“其实也没太多。野雀的两条腿、两个翅膀烤了,像我之前想的那样涂了蜜,滋味应该不错。身上大多肉是红烧,胸架那块儿拿来炖汤。还又煎了些饼子,黄瓜丝儿也切了,可以拿来一并卷肉吃。”
谢玉衡应:“好。”
小二机灵,又上了一壶茶才走。厨子倒是想留,却又有其他生意上门。桌边安静下来,我邀请道:“开始吃吧。”
谢玉衡依然应:“好。”
我俩都是真的饿,当下没人客气,一起动手大快朵颐。吃到中途,还找小二又上了一笼屉包子。
照旧不用掏钱。等六个包子一并被我俩瓜分干净,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终于褪下。紧跟其后的是倦意,我长长地“哈欠”了声,谢玉衡被我带得同样吐了口气,说:“走,上楼睡觉。”
这回换我应他:“好。”
可上楼也不意味着休息。一盏茶工夫后,我坐在床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