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要做些什么?不然,不然……”
他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能做什么,但根本想不出“对等”的回报足以令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便一直“不然,不然”个不停。
“不然我打断你一条腿?”少女面无表情地问:“如此总能安心了?”
男孩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道:“……如果,如果郎君当真需要……”
少女:“……”
她倒也不是那么需要。
而最终男孩也未能接受与她同桌用饭,拿了只碗,扒了些饭菜,蹲在一旁的墙角处吃了起来……
饭后,待伙计来收拾碗碟时,也没能闲住,帮着伙计一通收拾。
做完这一切后,又垂手目含希冀地站在那里看着少女,似在等待她发放些什么差事——难度越大越好的那种。
“……”对上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少女沉默着移开视线。
而男孩“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只见一旁竹篮里放着两只洗干净的水萝卜。
上房之物备得齐全,冬春时节少瓜果,水萝卜当作瓜果来生吃是常见之事。
下一刻,少女即见他上前来,自怀中掏出了一只布包,布包揭开,是他那把菜刀——
再下一刻,萝卜皮翻飞。
很快,一只被削得干干净净水水亮亮的萝卜递到了她面前:“郎君,给!”
少女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手中握着的菜刀。
如此刀工——
这些年来竟没拿来砍人,真是可惜了。
她看着面前的男孩。
大约是幼时无力反抗时试过反抗,受尽了反抗失败的结果后,待到有力反抗时便不敢反抗了。
人不去反抗,多是出于心中恐惧。
曾经,在那个安排之下,她也没有反抗——
不是因为恐惧,是为了还债。
血亲之恩,她以血肉性命还清了。
从今后,再无任何人可以任何名目要挟她,她只做自己想做之事,只走自己想走的路。
比如——
这个萝卜,她就不是太想吃。
“太辣,不喜欢。”
“啊……”
“你自己吃吧。”少女起身,往床榻方向走去:“我要歇息,你若不困,便多留意着些外面的消息。”
男孩终于等到她开口交待事情,忙不迭点头应下来,出去替她将门关好。
少女在床上躺下,扯过被子。
她选在此处落脚,并要了上房,除了睡得舒服之外,亦有别的考量。
外面找他们的人不会少,不管是柳珂巷的,还是周家村的,或是周家村背后的。
但她此番再折腾,在那背后之人眼中也不过是小小麻烦一个,不值得大张旗鼓不惜代价乃至节外生枝,因此至多只能暗中追查她二人下落。
那些人也不会想到本该东躲西藏的人会堂而皇之地住进客栈上房,而因她出手大方,言辞引导之下,此处客栈的伙计很愿意将她当作“与家中负气出走,想在外头躲一躲清净的富家郎君”,若有人来此探寻,定会替她挡回去。
此法自然也只能躲一时而不能长久。
但那些人,大约也没什么机会让她躲太久了。
她本打算今日便趁乱混出城去,去隔壁涪州,将手中证据线索暗中设法送到一位故人手中。
她那位故人为官刚正,若知晓合州此乱象,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没成想今日误打误撞,遇到了那微服来此的魏家郎君,如此倒是又省事许多——周家村之事,自是越快解决越好。
而眼下,她只需在这座客栈中等消息,以及好好地睡上一觉。
双眼合上,即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这黑暗中透出一缕极冷的白光,那光渐盛,白的炽目,是一片无边际的雪地。
雪中,女子青丝散落如瀑,寒刀划过脖颈。
血色蔓延,洇红了雪原。
眼前彻底陷入一片赤红之际,少女猛然张开了眼睛。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她于黑暗中抬手,下意识地触探微凉的脖颈,又试着转头活动了一下。
嗯,脖子还在。
少女遂重新闭上眼睛。
……
同一刻,有人也转了转脖子。
处理罢公务的青年自书案后起身,闭目抬起一只大手揉了揉太阳穴。
“郎君,有京师来的密信。”近随叩门而入,将两封信笺呈上。
青年随手打开其中一封,其内信纸折叠整齐,展开来看,其上却并无字迹,而是一幅少女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