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才学等内里锦绣,便单靠此时于击鞠场上的少年英姿,即可倾倒无数了。
王氏身边围着说话的妇人明显多了起来,甚至渐有拥挤之势。
郑国公夫人段氏见大家抢得欢,便也转头低声问女儿:“青儿瞧这位乔家郎君如何?若觉合眼,阿娘也去抢一抢?”
郑国公一家四口,向来没有委婉可言。
魏妙青神情闷闷地揪着帕子,摇摇头:“挺好的啊。”
一旁的芳管事:“?”
女郎的头和嘴,怎还各玩各的呢?
但毫无疑问的是,什么乔家郎君,女郎根本没在看的……女郎的心思全在那常家娘子身上了。
“那待瞧见了合眼的再同阿娘说……”段氏拍拍女儿的手,便又转回头笑着和常岁宁说起话来。
魏妙青见状心口更堵了,灌了一大盏冰饮子下去,冰的牙关打了个寒颤。
赛场之上,随着一声锣响,本场第四节落下了帷幕。
“本节蓝方获旗五面,蓝方再胜——”
马上的崔琅举起手中鞠杖,全是汗的脸上满是喜色:“赢了!咱们赢了!”
虽每场有五节,但至此乔玉柏一队四节已胜三节,胜负已定,他这声赢了是实打实的。
“余下一节咱们还要比吗?”那姓胡的少年拿袖子抹了把汗,问乔玉柏。
上一场,昌淼所领的黄队,前面四节也胜了三节,按规矩第五节已不必再打,但昌淼却言辞挑衅,逼得对方不得不又赛了一节,由此胜了四节。
有此先例在,这姓胡的少年便才多问了一句。
此时听得这句问,对方那四名已露出颓色的学子交换了一记眼神,也等着乔玉柏的反应。
“自然是不打了。”乔玉柏下了马来,笑着道:“已值正午,再打一节倘若有人中暑了,那咱们午后的终赛还打不打了?”
他话语坦诚,倒将为己方的思虑说得明明白白。
未自彰大度,却叫人很舒适。
对方四人皆暗暗松了口气。
胜负已定,他们的斗志已经垮了,再打一节赢面也是微乎其微。
方才那昌淼一队打得实在很凶,输方不仅输了比赛,怕是连尊严也被一并挫伤了,下场时的脸色都很难堪。
此时崔琅已朝他们走了过来,笑着抬手施礼:“承让承让!”
少年生得不错,此时笑容满面便很是讨喜:“今日我家长兄前来观赛,我若输了实在没法儿交代,幸而得诸位承让,这才赢了此局!”
那四人皆知晓他的身份,此时便觉有些受宠若惊。
国子监内各学馆将生源分而授之,他们所在的学馆内的监生多是由各州府辛苦考上来的,因远离京师,出身平庸者便更多些——
譬如他们四人,仅有一人是家中有人做官的,且是不值一提的小官。
说得寒酸些,马匹对他们而言是稀罕物,他们在入国子监受教之前,即便打过击鞠,也多只是“步打”,或“小打”。
时下击鞠分三种,马上击鞠为大打,驴上击鞠为小打,以步击鞠为步打。
因此,他们同崔琅这些自幼在马上玩击鞠的京师子弟实则是比不了的。
原本胜算就不大,更何况还抽中了乔玉柏所在的蓝队——
虽起初被激出了几分斗志,但心中还是清楚自身能力的,输了也在意料之中,且乔玉柏并不似那昌淼行事咄咄逼人,这崔琅的态度也很是体面。
因此,这四人此时便也都放松下来,同崔琅还礼。
又暗思忖,这崔家六郎,说是纨绔,为人却是和气。
更和气的还在后头——
“过两日崔某于登泰楼摆庆功宴,诸位也一同来!”
“?”
“这……”四个人四个脑子搜刮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该如何精准地做出回应,只能道:“无功不受禄……”
“怎就无功不受禄,多亏了诸位相让!”
听已有裁判官宣布了本场蓝方胜出,崔琅急着去找乔玉柏几人,便匆匆拍了拍其中一人肩膀:“就这么说定了,诸位可莫要失约!”
他这一走,便留下那四人茫然相顾。
退场之际,四人小声交谈起来。
“咱们输了击鞠赛,却被邀请去赴对方的庆功宴,怎会有此等怪事……”
“如此一说,对方怎还有些折辱人的嫌疑在?”
“可……你们可有受辱之感吗?”问话之人已在脸上自行表态——反正他完全没有。
其他几人也在沉默中表了态。
“那咱们要去吗?”
“那可是崔氏子,若是不去,会不会就此得罪了崔家?”
此言出,气氛顿时可怕起来,突然就有一不小心便要断送前程那味儿了。
紧张间,忽有一人道:“等等,你们是否忽略了一个问题——”
其他三人看向他。
“他们还没赢呢。”那学子道:“午后他们还要再比一场的。”
各队上场前抽签决定比赛顺序,上半日六队赛毕留下三队,午后下半日,前面胜出的两队先比一场,分出胜负后,胜方将再与余下的一队、也就是乔玉柏所在的蓝队比最后一场,才能分出最终的胜负。
此时已近午时,上半日的赛事已毕,众人皆需用饭歇息,以待午后最为关键的终赛。
这期间,预测输赢也是一件趣事。
四下之人遂暂时散去,三三两两地谈论着。
监生多是往国子监食堂而去,而国子监今日也特地为前来的官员准备了饭食,此时便由书童指引着前往。
一些较为重要或有些私交的官员,则由乔祭酒亲自陪同前往,崔璟与魏叔易及姚廷尉便在此列。
“今日便尝一尝我们国子监里的鱼宴……”乔祭酒边走边介绍道:“这每一尾鱼,可皆是乔某亲手为诸位准备的。”
“……”
跟在后面走着的乔玉绵,纵是眼睛瞧不见,却也不妨碍她同身边的常岁宁来了个心照不宣的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