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征手中鞠杖挥起的一瞬,于候场处认真观赛的乔玉柏崔琅四人,心中也提早有了答案,已认定终赛的对手正是温征他们了。
温征手中的鞠杖也的确击中了彩球——
炎夏午后,空气都被烤灼得变了形,热浪层层如水波晃动,如一张大网,于众人屏息瞩目之下,似将少年击鞠的动作都困缚放慢了。
片刻后,答案倏现。
如那只被击飞的彩球,众人的心情也跟着大起大伏,带出一声声惊讶或惋惜之音。
“怎会没进……”
“竟打歪了!”
一瞬间,红队其他三名学子面上神情皆凝滞茫然——
温征那一球竟然打偏了?
而就在他们失神的这短短一瞬,黄队已有人趁机抢下彩球,传至昌淼面前——
昌淼挥杖,彩绘珠球在空中高高划过,飞进了插着彩旗的球门之内。
“进了!”黄队立时有人喜声欢呼。
红队几人猛地回神,驱马提杖欲去抢球,然而方才的变故已让他们乱了心神,又见温征怔在原处,而昌淼已催马向他们迎面撞来——
这是黄队惯用的伎俩。
赛场之上,你退我进,不过争球而已,本无可厚非,但黄队不管不顾,动辄便迎面撞来,屡屡逼得他们不得不避,因此多次错失进球的好时机——
红队为首的青年此刻被激出了怒气,这次未再避开——他倒要看看对方敢不敢真的撞上来!
昌淼见状眼底现出一丝讽刺玩味的笑意。
下一刻,两匹马迎面相撞,昌淼身下的骏马扬蹄重重抵向对面的马匹,红队青年的马嘶鸣一声仰身之际,将青年自马背上甩落。
四下顿有惊呼声响起。
“子云兄!”
昌淼这才收紧缰绳,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甩落的青年,做出讶然之色:“……我好端端的行马向前,你怎杵在那里动也不动?”
说着,轻“嘶”口气:“该不是见比赛要输了,便刻意与我相撞,好换个法子来讹诈于我吧?”
“昌淼,你……”那青年咬着牙坐起身,正要说话时,只听代表着本场比赛结束的锣声已经响起。
“贤通馆黄队此节得旗三面,共胜三节——本场黄队胜!”
昌淼等人欢呼庆祝起来。
“子云你没事吧!”
温征三人下马,快步朝着从马上摔下来的青年走去。
温征伸手相扶,却被那青年甩开,青年自行站起身,沉着脸色质问道:“……温征,你方才那一球为何会打偏?”
其他两人也看向温征。
队友之间的了解与默契在此,他们都很清楚,那样的错误本不该出现在温征身上。
“我……”温征低下头,惭愧道:“我方才手腕忽然刺痛,未能把握好方向,这才……”
青年不欲再听,黑着脸转身离去。
“子云兄消消气,胜负实乃常事,阿征也不想输掉比赛……”
青年大步向前:“胜负是常事,输了本也无妨!但绝不该输得这般莫名其妙!”
他脸上有擦伤在,那是在与昌淼等人抢球时留下的,昌淼他们出手狠辣,总踩在赛制边缘处伤人,眼中根本没有同窗之谊,更不必提赛场风度——
这整整五节比下来,可谓惊险又艰难。
但咬牙支撑到最后,最终却输在了队友那荒谬的“失误”之上!
见温征也跟了上来,那青年脚下一顿,忽然转过头看着他,定声道:“温征,你问心无愧就好!”
他最后看了温征一眼之后,转身离开了此处。
其他两人交换了一记眼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温征的眼神皆变得复杂难言。
欲言又止了片刻后,二人朝着青年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温征一人站在原处,垂下了一双满是歉疚的眼睛:“对不起……”
“昌大人,令郎年纪轻轻却甚是骁勇啊。”
“正是虎父无犬子……”
凉棚下,听着耳边夸赞声的中年男人笑着谦虚摇头。
但看向场中少年的眼神,却含着肯定与赞许之色。
接收到父亲的眼神,昌淼眼底愈发神气得意。
他乃家中次子,他母亲乃父亲续弦,他上面还有一位父亲原配所出的兄长在,但他那位兄长分明只是个病秧子而已,却更得父亲喜爱,叫他心中实在难平。
这次他必须要赢下今年的击鞠赛,将先太子的鞠杖带回家中,给父亲长脸!好让父亲明白他才是昌家最出色的儿子!
因下一场就要接着上场,依照规矩,刚比完一场的黄队需要歇息补充体力,故终赛于两刻钟后才会开始。
观察了黄队一整日的乔玉柏,此时正低声交待崔琅三人:“……他们的打法过于凶猛,能避则避,不可硬碰硬,但更需记住一点,避归避,决不能怕了他们,亦不必动气,万不能被他们扰乱心神,否则便中计了。”
崔琅不以为然:“我自出生起,就还没怕过谁呢!”
“……”正替自家郎君捏臂捶肩放松筋骨的一壶悄悄看向坐于棚下的那道青年身影。
胡姓的高壮少年拍拍胸膛:“我也不怕,我肉厚着呢!”
那名东罗学子也点头:“玉柏言之有理,须冷静应对,不可中计自乱分寸。”
乔玉柏:“没错,只要我们不乱,乱的便是他们了。”
看着那边乔玉柏四人有商有量,丝毫不乱,正吃着凉果的常岁宁目含一丝欣赏之色。
玉柏阿兄这孩子,打小就比寻常孩子沉稳,用无绝的话来说,像是生下来就被摘掉了骄与躁,是个出家的好苗子。
她听得想翻白眼。
出什么家,当成大器才对。
“宁宁,你说阿兄他们能打赢吗?”乔玉绵不安地小声道:“方才听场上动静似乎很乱……”
常岁宁语气笃定:“一定打得赢。”
她仔细看过了,昌淼所在的黄队,上午赢那一场,靠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