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道:“宁宁,那你先与崔大都督说一说话,我片刻便来。”
为了不让专程来接自己的崔大都督等得心急,他甚至特意安排了一下。
常岁宁从善如流地点头。
待常岁安离开,无需崔璟邀请,她即动作利落地上了马车,盘腿与之对坐。
元祥拉着虞副将就走。
“……你拉我作甚!”虞副将压低声音,有些恼恨地道:“我自己难道不会走吗?”
就显着他崔元祥有眼色了呗!
“不是都送过了吗。”车内,常岁宁问。
崔璟抬手替她倒了盏茶,声音与茶汤入盏之音相融,有着别样的清和:“再送一送。”
……
“……随玄策军去北境,你当真想好了吗?”远处,李潼正问常岁安。
“并非是随玄策军去北境。”常岁安认真纠正道:“我已领了玄策军的腰牌,也在玄策军中了。”
“为何一定要从军呢。”李潼忧心忡忡:“打仗太危险了。”
她看着常岁安的身体:“你的伤好不容易才养好,又要去冒险吗?”
在大长公主府上的这段时日,常岁安已习惯了李潼的关切,他喊对方为李潼阿姊,慢慢地,竟当真喊出了几分阿姊的感情来。
于是此刻也认真解释:“李潼阿姊或许不知,我之所以一心想将伤养好,便是想尽快回到玄策军中。”
他道:“如今战事频发,各军中正是用人之际。”
李潼拧眉:“可是人这样多,为何一定非要用你呢?总也不缺你一个的。”
常岁安:“那若人人都这样想呢?”
李潼一下子被问住了。
“我如今能做的太少了。”常岁安看向马车的方向,道:“阿爹年纪大了,我纵然做不了家中的顶梁柱,却也不能将一切都压在宁宁一人身上……我不想有朝一日宁宁万一遇到麻烦,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就小家而言。
小家之外,还有大国,但道理是一样的:“我也不想有朝一日遇到无辜百姓遭战火屠戮时,我却只能加入他们。”
李潼:“……”
一些被刻意遗忘的丢脸回忆忽然开始攻击她。
常岁安又道:“我虽比不上宁宁,却至少不该成为她的拖累才是。”
“你当然不会是拖累。”李潼终于开口:“常妹妹固然世间仅有一个,你却也自有你的长处——”
她实话实说道:“你性情随和,待人赤诚,做事用心,身手了得却又这般勤奋……我相信你此去玄策军,定能有所成的。”
而她么……此回宣州,定是要挨骂的。
见她不再劝阻,常岁安咧嘴一笑。
然而下一刻,又听李潼突然异想天开道:“……我若扮作男子,跟你一同混进玄策军,能行得通吗?”
常岁安吓了一跳:“这万万不行!”
见他神态,李潼本以为他要说“北地太危险了”,然而却听常岁安为难地道:“……你扮男装扮得不像啊。”
“……”被嫌弃的李潼萎靡下来,彻底死心。
行吧,她还是乖乖回宣州挨骂吧。
这人她横竖是要跟丢了。
……
车内,常岁宁问罢崔璟伤势,听他说已好了大半,不禁感慨:“那位曹医士果然没说假话,你这幅体魄,实是拿来挨打的仙品。难怪就敢去领下那一百家法,原是此中本领过人。”
拿来挨打的仙品——
崔璟听着这句,只当是夸赞了。
且有打趣他的心思,可见她心情很好。
那么,他此行前来便不算多余。
常岁宁将茶盏端起之际,崔璟见到她腕间戴着的东西,随口问:“这些是?”
“手环。”常岁宁道:“拿晴天草编的。”
“是海棠姑娘她们亲手编来送我的。”她特意炫耀道:“海棠姑娘就是那日入城时,掷来海棠花的那位花魁娘子——”
“……”崔璟不由想到了端午那日她手腕间密密麻麻的五彩绳,她历来是很受欢迎的,走到哪里都能交到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新朋友。
他了然问:“所以是去听曲了?”
“嗯,昨晚去的。”常岁宁笑道:“做人总要守约嘛。”
她喝了两口茶,放下茶盏之际,晃了晃手腕上的手环,很大方地道:“不然给你一个?”
崔璟:“……我应当戴不上。”
“也是。”常岁宁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过这个你肯定戴得上。”
她说着,低头解下了绑在曜日剑鞘上的东西,递向崔璟。
崔璟看去,只见她手中托着的,是两截绑在一起的湖蓝色的粗布布条。
他怔了怔,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是从万民伞上取下的?”
常岁宁“嗯”了一声点头,示意他伸手过来。
崔璟慢慢将手伸向她,垂眸看着她将那布条绕上自己的手腕。
常岁宁边系,边道:“之前在荥阳时便想给你的,但一时忘了。”
那万民伞理应是有他一份功劳的,不提其它,单说当初冒险去往黄河治水,本是他主张的,是他主动去寻了郑潮。
只是他的名字未被过多提及,又因亲自镇压郑家之事,而蒙上了一层忌讳,令寻常百姓敬而远之。
或许他并不在意这些,所以她也并不多言,只将那布条给他系上,笑道:“送你了。”
崔璟垂眸看着,眼中微微泛起笑意:“多谢殿下。”
常岁宁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前几日收到绵绵阿姊来信——”
她说罢了绵绵的眼疾痊愈之事,才又说起崔琅:“……信上还说崔六郎也受了家法,据说打得不轻。”
崔璟点头:“是因他反对我被除族之事。”
“崔六郎如今与从前有些不同了。”常岁宁心中有些感慨:“还说要被送回清河去。”
“是。”崔璟一直让人在留意着此事:“此刻或许已在回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