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归被带入府中,却转手就被交给了府上伺候的婢女。
这些婢女全是从主院临时调过来的,非是时序对这个门口捡来的孩子多在意,或许最初还是有几分激动的,但这点激动随着他理智回笼,也逐渐化作平静,猜疑远超情谊。
只是府上除主院外并不配备太多下人,而这些人一年到头也服侍不了两个主子,半夜遣来照顾时归,就怕会有不周到的地方。
如此,时序才把他院里的人调过来。
再说时府自开府一直只有一个主人,时序这几年虽陆陆续续认了几个干儿子,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从属,不管是出于对干爹的敬畏,还是单纯的害怕,他们极少会住到府中。
就连跟着时序时间最长的时一和时二,除开年行大礼时会称一声干爹,平日对时序的称谓皆以大人为主。
哪怕他们如今日一般跟着回来了,等伺候时序歇下,还是要摸黑赶回衙门的,除非转日大早就有差事要办,又得了时序提点,他们才会留在府中,到专门留给他们落脚的小院休憩一二。
时府在城西的占地面积不小,又冠了司礼监掌印的姓氏,在京城也算有名。
奈何府上常年无人,少有人员出没的几次,也是在深更半夜里。
更有不小心路过的百姓听见里面传出如婴孩一般的啼哭,伴着寒风渗入耳朵里,让人无端发毛。
就这样以讹传讹的,后来好些无知百姓都说:“听说掌印的私宅就坐落于城西,那可是一座会吃人的宅子!”
碰上那喜欢夜里哭闹的小孩,更是有了恐吓的由头:“再哭再哭,小心被抓到掌印的私宅里!那里专挑细嫩又爱哭的小孩,洗干净后趁新鲜吃掉,连骨头渣渣都不剩哩!”
小孩:“……呜哇!”哭得更大声了。
也亏得时归来得匆忙,但凡她在京城多逛两日,难保不会听说有关时府的谣言,到时也不知她还有没有胆子,能在深夜里来一场横冲直撞,把自己送到“吃人掌印”的手里。
不管怎么说,几日担惊受怕后,时归终于得了一时安稳。
时序没有理会她的挽留,只等婢女过来后,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先行一步,她追了没两步,又被两个眉眼温婉的姐姐抱了回去。
初入一个陌生环境,时归心里难免生怯。
两个照顾她的婢女许是看出她的不自在,没有第一时间叫她沐浴更衣,而是一人牵了她一只手,引她去偏屋的暖阁里暖和。
“敢问小小姐如何称呼?奴婢是雪烟,另一位叫云池,难得见主子带人回来,想必对小小姐很是看重的。”
“前面有一积水的小洼,小小姐注意脚下……”
她们并不强求时归回答,更多是在自己絮絮说话。
而从正屋到暖阁一路走来,时归确在她们的言语中放松许多,进门时默默道了一声:“我叫时归……”
她不曾注意到的地方,雪烟和云池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她们将这名字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想起刚刚时一的两句提点,对待时归的态度更是郑重了几分。
“原来是时归姑娘,不知时姑娘可有用过晚膳?不然先叫云池陪着您,奴婢到厨房叫些吃食来,时姑娘可有忌口?”
时归刚想说不用麻烦,不想话未出口,肚子先咕噜咕噜叫了两声,闹得她脸上一热,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不饿了。
她慢吞吞摇了摇头,临了忽然想起:“不吃花生,吃花生身上会痛……”
“会痛?”雪烟一时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
时归没放在心上,反是一字一顿地解释了一番:“会长红疹子,疹子很痒,还会被抓破,抓破可疼了。”
这是她月前发现的。
之前杨元兴买了一包花生烧饼来充饥,大方分给时归半个,却不想她才吃了两口就浑身发痒,转瞬就起了一身的疹子。
还好她吃得不多,没有引起更严重的反应,但那次起的疹子用了足足半个月才消下去,更有许多被抓破化脓的,全赖天寒才没恶化下去,却也在痊愈后留下大大小小的疤痕。
时归便知,她多半是对花生过敏的。
听她说完,雪烟了然,她展颜笑道:“姑娘放心,主子也吃不得花生,一直以来,咱们府上都是不会出现花生的。”
时归歪了歪脑袋,对这一结果有些意外。
雪烟又问她的饮食偏好,时归便没有多余要求了。
这厢雪烟去准备吃食,云池则带她往暖阁深处走了走,越是靠里越感暖和,等到最里面的小榻上坐下时,时归身上出都了一层薄汗。
云池半蹲到她跟前,温柔说道:“时姑娘不如将外面的棉袍先脱下来?这暖阁里盘了地龙,从入冬就烧着,屋里极是暖和,等会您吃好了,奴婢叫人搬个浴桶过来,再伺候您梳洗,您看可好?”
时归其实并没有什么主意,但她也知道自己如今这身打扮多半是不好看的,许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也该洗个澡换身衣裳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细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说是来暖阁取暖,云池也没有闲着。
她等时归适应些了,便帮她把外面的所有衣裳都褪去,最后只留了一件全是补丁的灰色中衣,好在屋里暖和,也不会觉出不妥。
时归一低头,正瞧见自己黑漆漆的手指,她的手指又红又肿,指甲缝里也全是黑泥,和云池纤细修长的十指放在一起,叫她顿生自残形愧之感,下意识便想缩回去。
然云池好像提早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一般,忽尔用掌心将她的小手包起来,力道不重,却也叫她挣扎不掉。
只能眼睁睁瞧着云池用蘸过温水的帕子拂在上面,一点点抹去表面的泥泞,最后露出一双全是冻疮的手来。
云池语带怜惜,想碰又怕弄疼了她:“这一定很疼吧?奴婢等会就去找府医来,先给姑娘把手上的冻疮仔细看看,再瞧瞧您身上旁的伤处,或者您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可一定要说出来。”
时归蜷了蜷手指,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将脑袋埋得更低了,呐呐说了一声“好”。
等云池把她的双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