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两人进来,眼前一亮:“呦,这就是阿玉的朋友啊?”
他示意厨师自去忙,眼睛笑成了一道缝,招手让两人过来,近前时又不让坐:“等会,你俩背靠着站一下,我瞧瞧。”
陈琮不明所以,依言挨着颜如玉站了一回。
颜老头连连点头:“你俩个子差不多,都高高大大的,一看就精神。”
入座之后,又问陈琮年纪,听说过年就二十六了,仔细想了想,说:“年纪也差不多,跟阿玉一般大。”
陈琮平时跟人交流没问题,但颜老头这种,不好说是“人”,他不敢乱说话,只客套地问了句:“太爷高寿?”
颜老头摸着头发笑:“我过完年就九十二啦,你别看这头发好,都花钱植的,假的!来来来,吃,别拘束,咱边吃边聊。”
陈琮跟着假笑,心里说:嚯,又要九十二了。
***
厨师的手艺不错,每道菜都有独到之处,陈琮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绝不乱说话,即便开口,也只夸菜,反倒是颜老头,问长问短,从店员问到营收,从房车问到女朋友,似乎对他极有兴趣。
也不知怎么的,话题突然就跳到陈天海了。
颜老头说:“听说你爷爷是老027号,八年前离家出走了?”
陈琮心里一突。
既然你先问,那我可就顺杆爬了啊。
他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都找他八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太爷年轻时入过‘人石会’吗,跟我爷爷见过吗?”
颜老头摇头:“我这人好看热闹,很多年前跟着家里人,是去凑过‘人石会’的热闹,但那是几十年前了,记不清了。”
这话倒没撒谎,他上一次去看热闹,是四十年前。
但四十年前那一次,在山村、乡下办的,平淡乏味,没什么记忆点。几百岁的人了,脑子像一面大筛网,只记得轰轰烈烈的大事,比如清军入关啊,文字狱啊,洋人烧了园子啊。
小事他不记得,前一阵子,阿玉还打电话来,问他知不知道人石会有个叫“姜红烛”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问:“八年了都没消息,那还继续找吗?”
陈琮回答得很得体:“那种倾家荡产、不顾一切地找,我是做不到了,看运气吧,有线索时,还是会去看一看,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颜老头奇怪:“不是还有你爸吗?”
陈琮苦笑:“我爸……疯了这么多年,说实在的,他对我来说,没爷爷那么亲。”
颜老头“哦”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就见颜如玉面色略变,伸手去调蓝牙耳机的音量:“你说什么?”
说话间,他站起身往外走,眉头皱起,但也没忘跟颜老头打招呼:“干爷,你们先聊,我这有点事。”
他匆匆出了餐厅,径入小院,选了个僻静好说话的角落:“嗯,现在方便了,你说。”
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系统自动报警了,显示那个男人绕着‘无欲.有求’店前店后,足有十五分钟。我们专门回放了他的片段,感觉这人目光飘忽不定、一直在观察屋子的外部结构,很明显是在踩点。”
颜如玉嗯了一声:“有拍到这人清晰的正脸吗?面貌上有什么特征?”
那头答:“拍到了,也比对出来了。是你们‘人石会’的,叫什么何欢。你跟这人有来往吗?这人怎么会突然跑干爷那转悠?”
颜如玉沉吟片刻:“前一阵子在阿喀察打过照面,见过,没来往,突然绕着咱的店转悠,是挺蹊跷的。行,我知道了,我会留意。”
***
颜如玉一走,陈琮满心不自在,虽说这货也不是什么好人吧,但有他在,饭桌上“正常人”的比例大点,总归要舒服些。
为了缓解这种不适,他紧拈了几筷子菜,装着吃得很认真。
正埋头大快朵颐,突然觉得,似乎有哪不对劲。
他抬起头来,目光转向门口,刹那间半边身子发木,险些没拿住筷子。
有一团灰蒙蒙的、人形的影子,正站在餐厅门口。
不是颜如玉,餐厅里有大落地窗,透过玻璃,能清楚地看到他正在假山边跟人通话。
那个影子向餐厅里走来。
厨师正在准备餐后甜点,但他好像完全看不到,熟视无睹,颜老头似乎也没看到,还在笑呵呵向着他劝菜:“吃啊,多吃点。”
陈琮心跳如鼓,后背上开始渗汗。
这是个掠食者,没错,之前,被姜红烛“点香”之后,他就能看到掠食者了,而且是人形,唯一的缺陷是看不清面目,只是一团邪诡的人形。
姜红烛是黑影,像一团浓黑的雾气,而这个人是灰蒙蒙的,颜色不同,同样让人窒息。
掠食者来这干什么呢,这个点,大家都醒着,吃饭的吃饭、通话的通话,难道说,这屋里,另有人在睡觉?
陈琮脑子里嗡嗡的,脱口问了句:“太爷,您平时就一个人住吗?”
颜老头点了点头,顺道给他夹了条鸭腿:“这两天阿玉陪着我,平时呢,就我自己住。工作人员不在这住,早晚倒班,现在还没交接班呢。”
对答间,那团灰蒙蒙的影子到餐桌边了,它的手拂着桌边,绕着桌子缓缓地走,在颜老头身后略停了会,像是去嗅闻他新植的头发,又顺着桌子,到了陈琮身边。
它似乎对陈琮很有兴趣,停下来不走不说,还慢慢弯下了腰,脑袋和他的脸平齐,仿佛正在饶有兴味地观察他。
陈琮避免跟它对视,当着颜老头的面,跟一团虚空对视,他解释不清,但这么个诡异的东西,正对着他看,且越挨越近……
他勉强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尽量镇定地去夹碗里的鸭腿。
同一时间,额角有一大滴汗,慢慢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