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苦笑道:“我知道外祖母疼我。也正是因为外祖母疼我,我才不能不多顾念两分贾家。”
就算真的要和贾家彻底断绝关系,那也等哪一天贾母不在了。
对此,紫鹃也很无奈,只得道:“好在此事你和兄长早有章程,到时候就推外面的事你管不了就是了。”
黛玉点了点头,不想再说这些烦心事,便把帖子递给梨香叫她送去书房,让狗儿写个回帖。
她自己则是转头问起了紫鹃:“再过些日子,赵家就要来娶了。我这里准备的嫁妆都已经给你了,你爹娘那里怎么说的?你自己看了还少什么?”
——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帮紫鹃再看看嫁妆。
提起自己的婚事,紫鹃也有些羞涩,但不多,直言道:“我娘看了你给准备的嫁妆,说已经极周全了。他们就没另外准备东西,而是直接把一百两银子给我压箱了。”
黛玉点了点头,说:“手里多握些银钱也好。从前在贾家时体会还不深,出嫁了之后才越发明白,居家过日子,手里没钱是真不行。”
说起过日子,她忽然又想起徐茂行和她说过的,乡下人家是怎么过的,转口笑道:“其实没钱也行,有粮食或者是布匹,也能拿去换东西。这样一说,钱只不过是个名头,什么东西大家都认可,就都可以当做钱来用。说来说去,还是得用钱。”
却是两人夜话时,徐茂行偶然提到,徐家原是兰溪望族,家里也有几亩田地收租。早在徐甘尚未高中时,夫妻二人在兰溪生活,基本上用不到铜钱,更用不到银子。
吃粮食有每年收上来的租子,穿衣裳他们家有几十棵桑树,家里的女仆基本上都会缫丝织锦。
或是想穿一件市面上流行的异样锦缎,拿缫好的的蚕丝去换,比给钱更让卖家乐意呢。
至于油盐酱醋等,都可以拿粮食以物易物。
越是往底层去,粮食和布匹的用处,就越是比铜钱大,比铜钱更加便于流通。
算来算去,货币的作用还真不大。
两人从紫鹃的嫁妆说到货币是否重要,又从货币说到当下时兴的缎子,再从缎子说到某家太太身上穿的衣裳,再往后就是从这家太太延伸,慢慢过度到她家里做官的男人,这几次聚会时对方透露出来的、关于官场的信息……
虽是闲话家常,又何尝不是黛玉在借机教导紫鹃,如何从细微处判断形势?
“上次二爷从安王府回来,叫咱们最近尽量少出门,不是极相熟的人家相邀都推掉。从那几家的太太言谈中,也能看出来,最近朝堂之上的确风声鹤唳。”
两人正说着话呢,阿山急匆匆跑了进来,禀报道:“奶奶,大姑娘,吴家被官兵围起来了,大家伙都说正抄家呢。”
吴家也是近邻,刚才姑嫂二人闲话时,刚好说到他们家太太身上又穿了什么新花色的衣裳。
方才还在嘴里的人家,转瞬间就出了变故,两人都呆住了,一时面面相觑。
好在黛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吩咐阿山:“去,把前后门都堵上。看看咱们还有谁没回来,赶紧派人悄悄去找,找到之后两个都先别回来了,等官兵们散了再说。
有原本要出门办事的,都先别出去了,家里缺了什么也都先将就将就,等过了今日再说。”
那些官兵可不是什么和善人,高门大户他们不敢惹,趁机压榨甚至是洗劫他们这些人家,却是半点压力都没有。
阿山一一应了,赶紧出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