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此时稀稀落落地建了几座较大的帐篷。
帐篷间以法阵相连,彼此间可以快速同行。
清风此时正端坐于最大的那座帐篷中,身侧是熟睡的符皇——他年纪太大了,熬不住夜。
一眼可以望到头的四四方方的帐篷,被建得极大,容纳了此行的一百余人,还有不少空余的地方,容纳了几张方桌。
和帐篷齐高的玄光镜高高悬挂,漆黑的夜色在镜面上浮现——若非镜面上偶有灵光闪过,他们定会以为玄光镜还未开启。
“太叔祖,”符钦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扰醒了熟睡的祖父,“您怎么想?”
帐篷里未点灯,漆黑的夜色中月光分外明显,透过门帘和帐篷上方透明的帘布洒下来,倒也亮亮堂堂的。
清风温和的面容在清冷月色中却柔和了几分,他低低地回道:“主要看你们的意思。”
他的目光在符钦身上掠过,又看向方桌之下,如他一般端端正正坐着的男男女女,黑压压的人群中寂静无声。
符玄的呼吸声有些重,和着帐篷外窸窣不停的蟋蟀虫鸣等细小声音,就是这片天地中仅有的热闹。
“符玄年纪大了,别让他事事操心,”清风温声道,眸光黑亮,无人能窥见里头沉甸甸的情绪,“你们该尽早立起来。”
符皇年纪大了,这还是这些年轻的凡人们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明确地说出来。
明明符皇在这三十年的筹谋时光中显得还很强壮——他甚至熬走了前边三十年间被选入凡间队伍中的侍卫们,和他们这些年轻人一起,亲身入了这秘境。
符钦每日里搀扶着符皇行走,几乎是最先知道他身体状况的人,他也如身边端坐的那些人一样,认为自己的祖父还未到很老的地步。
他明明步履还很轻盈,未到年迈的地步。
但今夜,清风说,符皇年纪大了,让他们早早立起来。
他们才恍然发觉,原来他沉睡时的呼吸声是这样沉重,带着掩不住的疲累。
他们好似也是这时候才记起,这位在凡间叱咤风云的帝皇,今年也已经快要六十七岁,剩余寿命不足四年。
他们要让这样一位让人尊敬的帝皇,在风烛残年之时,还要为他们苦心谋划,日日不得歇吗?
像是被骤然掀开了恒温法阵中的遮光布,脆弱的花朵被暴露在猛烈的阳光和狂风暴雨之下,有些无措,柔嫩的花枝在风雨之中摇摇摆摆。
人们呼吸骤然加快;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着,似是要跳出胸腔,好让大家看到,它是如此的红艳艳和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