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十二月,秦淮河虽处江南,但温度并不比江北暖和多少。
江面上,已经起了薄薄的冰层,像纸一样。
那些花舫就停靠在河边,随着河水的涌动,一下下的摇晃着。
朱由校带人带到河畔的时候,离的老远就看到了花舫上的一盏盏灯火。
大群的士子文人,果然如李定国说的那样,摇晃着折扇,一副骚包的样子。
看来要风度不要温度,这些古代的文人才是最拿手的!
“听说了吗,最近妙兰舫新来了个小姑娘,还不满十岁,便已艳名远扬!”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听说她以善才君自号,小小年纪便工诗善画,而且善音律,一手兰花更是画的栩栩如生!虽然尚且年幼,可那长相气质,已不输于任何一位名家!”
“真的假的?还不满十岁?”
“当然不满十岁!严格来说,她是虚九岁!”
“嘶这得是什么出身才能将女儿调教得如此出色?我敢打赌,这善才君必是官家女子!”
“非也、非也!她可不是什么官家女子,据我所知,善才君的母亲,也是这秦淮河上的歌妓,而且,同样在妙兰舫上!”
“母女花?不行,走走走,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一睹芳容了!”
“”
正在犹豫着该上哪条花舫开眼界的朱由校,被旁边几个士子们的议论声吸引了注意力。
虚九岁的小姑娘都出来当歌妓了?
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不!
这是大明的悲哀,同样是自己这个皇帝的失职!
若是自己没有碰上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了,就不能让这悲剧再延续下去。
这和那什么母女花无关
这是只是单纯的出于皇帝的职业道德,让他无法漠视一个少女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做出决定之后,他便不声不响的,带着鮥瞳和针北望等人,悄悄的跟在了那几名士子身后。
沿途经过的花舫上,不时有丝竹之声传来。
但让人意外的是,这样的场合,竟然没有听到那令人耳目发烫的揽客声。
比如大爷来玩儿之类的
甚至连拉皮条的龟公都没看到一个。
有的只是一些侍女,倚在花舫的栏杆处,自顾自的在聊天。
一些想要上船的士子,得先征得她们的同意,才能走上通往花舫的栈桥。
沿着河岸前行没多远,便看到了一艘挂着妙兰舫的三层楼船漂停靠在岸边。
楼船上挂着数十盏红色灯笼,在夜色的笼罩下,显的格外醒目。
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身边带着几名侍女,就站在那栈桥边儿上,正在向几个士子们说着什么。
等走近了,才听清了一部分内容。
只见那妇人一手恰腰,一手指着众士子说道。
“诸位公子,不是妈妈我不近人情,你们去打听打听,咱这妙兰舫,什么时候做过那只认银子的事儿了?”
“咱这舫上的规矩,向来都是谁能上船得听姑娘们的,哪怕你们今天拉一马车金子来,她们不同意你们上船,妈妈我也一点办法没有啊!”
“所以,今日诸位想要上船,还是老样子,三个问题,亮出你们的本事。”
“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吟诗做赋,只要能让姑娘们满意,便能上船和佳人一叙。”
朱由校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的针北望吐槽道。
“天哪,逛个窑子,竟然还要被考?”
“这南京城的士子太可怜了,哪像咱们京城,只要钱到位,床都能干碎!”
朱由校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针北望的后脑上。
“瞎说什么,一分价钱一分货懂不懂?”
“爷一猜就知道你去的是什么地方!”
“十文钱一次的半掩门儿,里面都是五十岁朝上的老妪,对也不对?”
针北望一脸委屈的捂着脑袋:“爷,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上养,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子要喂,那点儿月钱,哪里敢去那些销金窟”
“若不是贱内难产的时候没了,小的何至于跑到半掩门去”
这货说着说着,眼圈儿竟然都红了起来。
朱由校深感意外,他不过是开玩笑诈一下针北望,却没想到竟被自己言重了?
“你现在月俸多少?”
针北望闻言连忙下意识的答道:“回爷的话,月俸十六石!”
说完,他咬了咬牙,把另外一些事情也说了出来。
“当然,除了月俸之外,还有别的收入。”
“比如地方官逢年过节会给京官送上冰敬和炭敬,一些犯官家属也会给镇抚司送些银钱,这些几乎都是常例。”
“但是请爷明鉴,这些银子小的从未往自己家中拿过一两一文,都在司里存着,平日里有兄弟们事情做好了,便拿出来奖赏他们一些。”
朱由校闻言托起下巴陷入了沉思。
针北望的话,他不确定有多少水分。
那些灰色收入,他隐约的知道一些,这是官场上的潜规则,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扭转过来的。
他只是在重复着十六石这个数字。
十六石,以如今京城的粮价,折银不过三十二两。
这些银子,若是普通家庭绝对够花,甚至足够四口之家过完一年的。
但他是千户,平时迎来送往,加上家中下人的打赏,这三十二两银子是不可能够用的。
至于那些灰色收入
朝廷给的银子不够花,难道不许别人开小灶么?
否则,全踏马都饿死了,谁来干活?
只要这些灰色收入在合情的范围内,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不是朱元璋,也没打算去学朱元璋!
所以,只要手下的人能踏踏实实做事,多拿一些,也不是不能接受。
朱由校托着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