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好了无人会为他表功、办砸了有的是人落井下石。”
“旁人都是躲起来只很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他老人家却是回回都梗着脖子往上凑!”
“有好几回,我们都险些没回得去…”
“可他老人家却还甘之如饴,遇到事还往要上凑!”
“讲句掏心窝子的话,旁人升官儿,底下的弟兄们没有不眼红的!”
“但沈大人升官儿,底下的弟兄们是真心服口服!”
“您也一样!”
“其他弟兄不清楚您都干了怎样的大事,卑职清楚!”
“就您干的那些大事,换了卑职上,卑职就是长了十颗脑袋一起押上,也整不死那些披着人皮却没长人心的腌臜玩意儿!”
“卑职有时候就琢磨着,这或许就是您与沈大人能成为朋友的缘故吧!”
这些马屁,徘徊在他心头也有些日子了。
他是真觉得这哥俩真的很像。
只不过…
一个行事温和而决绝。
一个行事激进而仁慈。
‘朋友吗?’
杨戈心头思索着这两个字,许久之后才轻轻的笑了笑。
不往细处想,他只当沈伐是对头,见着就没好事儿的那种对头。
但下细一想,他与沈伐或许还真算得上朋友…损友也是友不是吗?
就拿刚刚才落下帷幕的三大粮商囤积居奇一案来说。
他努力往京城递刀把子,却从未管过京城里的云波诡谲。
就是因为他笃信,沈伐能懂他的意思,能接住他递过去的刀把子。
事实上,沈伐也没有令他失望…
沈伐虽然没有对他提起过,自己在京城都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但杨戈用脚指头思考,也能想明白他为了将这个案子捅到朝堂上,有多难。
连方恪都知道三大粮号是无数贪官污吏的钱袋子,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沈伐能不知道吗?
杨戈或许会一直记住,他那一句“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我懂了!”
他笑着颔首:“你想说的是,千户这个位置,想混吃等死也能混吃等死,想有所作为也能有所作为是吧?”
下限很低,上限很高。
这就是他对绣衣卫千户这个位置的理解。
方恪揖手:“大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卑职对大人的敬仰就好比…”
“打住!”
杨戈摆手:“你小子是不是没话儿了?”
方恪:…
两任大佬都不吃马屁,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杨戈:“办三大粮号这事儿,你也有功劳,在我的权力范围内…”
他拿起刚刚入手的“千户操作手册”,仔细翻阅。
方恪听到这里,那小心肝就跟猫爪在挠一样,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大人,总旗及总旗以下,您都可一言决之,但您新官上任,升迁一批使得顺手的麾下随身听用乃是应有之意,只要您向家里边举荐,家里边不会驳了您的面子的…”
“这么麻烦啊!”
杨戈合上手里的操作手册,捏着下巴装模作样的说道:“那回头再说吧!”
方恪脸色一垮,苦着脸抱拳揖手道:“卑职遵命。”
“哈哈哈…”
杨戈笑出了声:“行了,别装了,给谁看呢?我会向家里边举荐你为试百户,咱上右所衙门的选址与修建工作就交给你主持了!”
“你怎么办,我不管!”
“反正一不能欺人、二不能扰民、三不能超支。”
“办得好,前边那个‘试’字儿,我就想想法子,给你拿了。”
“办不好,你就老老实实的回去继续做你的总旗。”
方恪欣喜若狂,当即便抱拳一揖到底,嘴里那感谢的话就跟不要钱往外蹦:“大人栽培提携之恩,卑职定然铭记于心、没齿不敢相忘,往后无论是上阵杀敌、赴汤蹈火,还是牵马坠蹬、看门捧刀,方恪皆万死不辞!”
杨戈伸手虚按:“好了,咱哥俩就不说这些生啊死的话,在我这儿办事就一个要求:人得活着、事也得办好,还有就是你这武功,得空了好好琢磨琢磨,内劲大成坐上百户的样子,终归还是有些不成话!”
方恪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激动得都有些胡言乱语了:“大人,卑职这真不是虚情假意之言,我们老方家自打太祖那一朝便进了绣衣卫,兢兢业业的熬了五代人,也就熬出了我爹一个七品总旗,到我这儿才总算是出了一个从六品,我可给我们老方家争大气了…”
“喝口水,淡定一下!”
杨戈捏起茶壶倒出一盏茶水,走下堂亲手塞到方恪手里,顺手再给他画了一个饼:“百户只是你的,而不是你的终点,沈大人看好你、我也看好你,只要你好好干,说不得我现在这个位子,以后也是你的!”
方恪慌忙捧着茶盏再次一揖到底:“能得任百户,已是卑职祖上积德,卑职岂敢…”
杨戈强行将他拉起来:“又没有外人在,客气个锤子…以后谷统他们,我就交给你带了,人我是兵强马壮交给你的,你可别给我带成一群软脚虾!”
方恪将胸膛拍得“砰砰”作响:“大人尽管放心,往后卑职这一百户的弟兄,就是您手下的尖刀,你指哪儿咱弟兄就打哪儿,但凡有一个给您丢脸,您尽管拿卑职的脑袋问罪!”
杨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转身回到堂上,正想问问两个副千户和一众百户何时到任,忽然又想起一事儿来,转而问道:“对了,先前让你留意的江左长风帮的事儿,你有眉目么?”
方恪惊讶的偷偷看了杨戈一眼,没有料到他都办了三大粮商连带那么多大官儿小官儿了,竟然还记得这个仇!
下一秒,他就低下头大声道:“这点小事儿,何须您记挂在心上,待卑职督办完咱上右所的衙门,即刻带着弟兄们走一遭江左,必定叫长风帮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