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侧靠在美人榻上,喝了口新沏的幽兰香茶。
云珠被几名宫女吩咐下去,将点心重新打包好,送到皇后宫中去。
关上门,转头看向自家还一副悠闲自若模样的殿下,脸色惶然一边,走了过来。
“殿下,您可知道您今日干了什么?”云珠面色发白,今日李长安的话她一字不落听了进去。
自家大燕金枝玉叶,独一无二的帝姬前往大周那个龙潭虎穴,她想都不敢想。
再者帝姬自和那个大周使臣会面的模样也让她感到陌生。
眼前这个还是那个对外有些娇气蛮横,刁钻跋扈的大燕帝姬吗?
以及帝姬与那位大周使臣云里雾里的话,让她不由得感到心惊,自家帝姬已不如她所见的那般单纯。
“云姑,我正兀自头疼呢?”李长安捻起一块松软的枣花酥,咬了一口,香甜软糯带着沙沙口感的糕点融化在口中,李长安才觉得隐隐作痛的额头好些了。
“殿下!您又这般糊弄我这个奴才了。”云珠走近,有些埋怨地看了自家殿下一眼。
她自从被皇后吩咐照顾帝姬,每每总是辜负皇后娘娘的期望,就是皇后总是不说,她也时常惶恐内疚。
“云姑,你不要生气嘛?来尝一尝这个,我刚刚尝了一口,感觉比糖藕还好吃些,也不腻。”李长安从美人榻上起身,捻起一块枣花酥塞进云珠口中,一双眼睛笑成月牙。
云珠看着自家殿下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咬着松软的枣花酥,许久才咽下去,忽然幽幽道:
“殿下,您若是觉得奴婢是皇后的人,觉得奴婢过于严苛,您大可放心,”
“奴婢自离开皇后娘娘那一刻开始,便是您的人了,您要做什么,需要让皇后娘娘知道什么,奴婢都会按照您的意思做。”
“只是事关殿下一生的大事,就是奴婢有意替您隐瞒,皇后娘娘对您一片忧心,早晚也会知道。”
云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字一句道。
李长安愣了一瞬,她从未怀疑云珠对她的忠心,为她的好,但是总是把她看做母后的人却是没错……
对上云珠那双沉静温顺的眼眸,李长安嘴唇微微一动,心中划过一丝异样,也许云珠说的没错。
云珠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官,又兼备一身好身手,从小照养在她的身边,从小打大,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都有她无怨无悔地替她收拾烂摊子。
她就像她的姐姐一般,张开双臂给与她最坚定的庇佑。
所以上一世最终她即位时想要赏赐给云珠京城一所占地百亩,富丽堂皇的府邸,分封她为诰命一品女官的时候。
云珠说她只想回乡,回乡看看自己年迈的父母,回乡替她这位践祚的新帝祈福大燕万世太平的那一刻。
她感受到不是宽慰,而是背叛。
所有人都要离她而去的背叛感。
李长安从过去晦暗的回忆里艰难抽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云珠,放缓了声音,扶起云珠的双臂,轻声道:
“云姑,我从未把你当做下人,你一直都是我的姐姐。”
“我就是怀疑我自己,也不会怀疑你的。”
李长安听见自己用着温和坚定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她上一辈子无数次怀疑自己,怀疑别人。
畏惧死亡的同时又渴求死亡。
那位自即位以来就被褫夺了所有温情的大燕帝姬,即便是夜里从某位温柔款款的面首的怀抱中醒来,听他诉说自己对她的忠诚与爱意,她都会不自觉怀疑这一切的真假。
因为她清楚知道自己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了,身披冕服坐在高台之上的人不过是一个空无一用的傀儡。
直到萧硕的大军压境,踩碎了她所编织的华丽的梦境,将她拉下如地狱深渊般的真实。
一切都已经晚了。
李长安拉起云珠,紧紧握着她的手,瞥见云珠忽然发红的眼眶,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殿下,您能这么说,奴婢为殿下效命,虽死犹荣。”
云珠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盯着自家殿下,她从小便被父母买进宫廷,离开皇宫她就无处可去。
李长安微微一笑,拉着云珠的手,轻声道:“云姑你为我好,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日后的路,终究是要我去闯一闯,不能日后继承大统也如这般胡闹。”
“大周就在我燕国南下之地,朝乾夕惕,虎视眈眈,父皇如此不中用,我已不敢想到了我手中,是否还能稳坐大燕皇帝之位。”
云珠默然,李长安抽手,拍了拍身上的糕点碎屑,轻轻笑道:
“若是我真的去了大周,只怕还得需要云姑你多加照料。”
云珠郑重点头,听到外面匆匆的脚步声,李长安的笑容荡漾开来:
“那位可怜的赵将军,不知会给我送来什么好消息呢?”
晚上李长安前往大燕前去见了燕王以及与匆匆赶来的撞了个满怀。
她身为大燕帝姬,将代表大燕一国,前往大周,拜见大周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