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大赛结束之期,刘据依言来到别院。
柏山已将全部参赛者聚集在庭院内。刘据坐于上首,放眼望去,个个双目血丝,眼下乌黑,面色泛白,脚步还略有些虚浮,整一个睡眠不足之相。
也不知道这七日是如何熬过来的,或许有些人一日睡不到两个时辰,又或许有些人好几日不曾合眼。
但情况大致相同,个人精神面貌却不尽相同。有人垂头丧气,精神萎靡;有人神色复杂,隐含忐忑;更有人紧张激动,面露希冀。
刘据将之全部收入眼底,微笑道:“七日之期已到,现在孤来核验你们的成果。首先,在此期限内没做出实物,亦未画出设计手稿,甚至不曾找到思路记下想法的人请退后几步,在后方等待。”
众人自然明白,这是最先被刷下来的。
人群中半数人退后,神情沮丧。
“其次,未能画出设计图纸,但已找到部分思路,有所设想的,将记录呈上来。”
一共五人呈上竹简,其中便有公输野与公输明。刘据将五卷竹简一一翻阅完毕,微微点头,放到一边,指向左侧:“你们在此等候。”
除此外,再无言语,对思路设想不做评价,未置可否。
众人心头惴惴,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接下来,未制出实物,但已有完整构思,绘有设计图者,上前来。”
这回出列的唯有一人,公输庆。
他双手捧着绢帛呈上,绢帛非一张,而是多张,画的乃水转翻车,且非但画了整体结构,竟还有每个部位的设计框架。
四张绢帛,绘制精巧,描述细致,上面还在重要地方设有文字标注,设计嵌合看上去十分缜密。
刘据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将公输庆招至身边:“就你的设计图与孤仔细说说。”
“是。”公输庆应下,指着设计图一一介绍,“殿下给出的图画展现出大体轮廓,小的认真查看过,图上所绘水车立于流水岸边深窄沟渠之内,大致可分为两部分,轮盘与翻车。
“小的观察后认为,轮盘为借助水流动力之用,而翻车则与轮盘相连,将其水流输送至岸上农田。
“翻车形状看上去与另一考题的龙骨翻车类似,其作用中提到‘刮板式’三字,所以小人大胆猜测当是可以延槽刮水上升的木叶板。
“而轮盘,图中有一竖轮一卧轮,但卧轮的立轴插入水中,水中结构不可见。小人做了个模型,发现若按图复原,似乎达不到借助水力的效果。轮盘难以带动。
“所以小人猜立轴水下应当还有一个卧轮。”
公输庆眼中放着光,又说自己如何思索令上卧轮与竖轮相间咬合,如何使水流冲击下卧轮更好引力,如何在翻车设置链轮与水槽等等。
言语流畅,解说精细。
一听便知他下了苦功夫,对水车的整体结构了然于心,设计思路清晰明确。
刘据眸中带上几分
笑意:“这是你七天时间画出来的?”
“是。”
刘据神色闪动着:“你该知道能设计出来不意味着能做出来,更不代表做出来能达到预想的效果。”
公输庆躬身行礼:“小人明白。水车结构太大,且需结合地势水流,无法在七日内实现实物展示。殿下若准许,小人可在赛后做出实物,加以验证。”
刘据似笑非笑:“若验证失败呢?”
公输庆一顿,坦然道:“那便是小人输了。”
刘据点头,同样未置可否,却指了自己身后的位子:“你在这候着吧。”
公输庆心中大喜,在场众人更是艳羡不已。太子虽嘴上没说,但这态度已经展露出极大的认可。
但想想公输庆当时对于思路设想的阐述与解释,众人又都低下头。哎,终归是人家自己的本事,人家该得的。
刘据再看剩下的六人:“看来你们都有做出实物。既如此,将你们的作品拿上来吧,依次来,谁先?”
谁先?由他们自己决定吗?
众人心思百转,还在踌躇间,一人已经上前:“草民愿先来。”
刘据点头,先问姓名。
对方答:“草民庄青舟。”
刘据记得这个名字,初赛做“木球”之人。
庄青舟行过礼后,言道:“草民作品体积有些大,一人不便搬运,不知可否请殿下派两个仆从帮忙?”
刘据答应,没多久,仆从将东西抬上来,众人呆愣,身后公输庆更是诧异:“龙骨翻车?”
庄青舟躬身:“正是龙骨翻车。”
刘据哈哈笑起来:“不错,你也站孤身后候着。”
再望其余人:“接下来,谁来?”
已有人做了表率,众人跃跃欲试,却又有所顾忌。赵过上前一步,刚要出列,哪知被人抢了先:“草民来。”
他的作品没有庄青舟那么大,一人即刻搬运,便自己抬了上来,看造型看设计看结构,赫然是曲辕犁无疑。
此物一出,剩下几人纷纷变了脸色,赵过愣在当场。
刘据仍旧是那副微笑模样,不做评价,只问余者:“你们的呢?”
几人本打算上前的脚瞬间缩了回去。曲辕犁,竟是曲辕犁。若对方就是原创者,那自己的岂非……
几人面色倏变,寸寸发白。唯独赵过懵逼片刻,犹豫着上前,将作品呈上:“草民所做也是曲辕犁,倒是与这位郎君不谋而合。”
刘据所设考题唯有四个,而参赛者几十人,有人选择了同一考题实属寻常,更何况刘据点明了特征与作用,已有信息是一样的,大家都是据此设计,思路雷同也可以理解。
因此说“不谋而合”,也无不可。
几人心念转动,若他可以不谋而合,那他们是不是也行?
这么一想,几人纷纷上前,争先恐后。让人惊讶地是,大家所做皆为曲辕犁。
作品一抬上来,全场静默。
刘据伸手一一数过去:“一,二,三,四,五。五个人做的都是曲辕犁,而且做出来的曲辕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