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gle:59.
祁醒本来不该认识叶坪的。
他也没想到,那张憨厚老实的脸,成了未来无数年他噩梦的开场与结尾。
十二月底,他被绑架到不知哪个省市的哪座山里。
空气冷得能结出冰雾,绝对不是霄粤湾这样逼近南海的省市。
血腥淋漓,羞辱凌虐,暴力充斥着他的每一分每一秒。
那些人明明带着面罩,他却仿佛能看到他们将自己视为玩物践踏的那副嘴脸。
他成了一种娱乐活动,想起来,就打他两下,兴致来了,就制造一个暴力游戏。
疼痛并不是最摧毁祁醒的。
侮辱才是。
一个自尊比天高的男孩,怎能接受被这样变着法的玩弄。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气球游戏”结束夜晚。
那些人已经离开,去旁边的屋子里吃饭。
浑身都在疼,晕了不知道多少轮又醒来,身上的血好像就要流干了,稍微一动,身上的结痂就会扯痛蚀骨。
眼睛一直是被打肿的状态,浑浑噩噩,根本就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在非人的折磨之下,他生而坚毅的骨气也逐渐发生动摇,多少次盼望这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多少次能祈求有人能来救自己,多少次奢望,自己的父亲能放弃一切,把他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流泪,应该是没有,如果有,也早就和血融为一体,分辨不清了。
就在逼近绝望的时候,有人踏进了这间屋子。
脚步厚重,直接走向了他。
对方在他的身边蹲下,似乎是看见他的惨状有些不忍,抽了好几口气,呼吸不稳。
然后那人在他手边放在一盒饭,还有水,没说话。
似乎已经说不出“吃点东西吧”这种话了。
哪怕闭着眼,祁醒也能感觉出这人和那些畜生的不同,不知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他猛地抬手,拉住对方。
祁醒挣扎着艰难睁眼,把视线拓宽成一条缝,干哑冒血的嗓音像濒死的最后求生:“救……求……你……”
这人很高大,因为背光,祁醒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一声惊诧的:“你。”
“报警……报……”祁醒攥紧了手指,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表情狰狞:“帮我报警……我会……”
“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动摇,男人的呼吸很乱,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完整的字。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靠近一群黑鸦嘲哳的吵闹嬉笑声音。
然后为首的畜生突然冲这边大喊:“干嘛呢!送了饭赶紧滚!你也想被绑会是不是!”
一句威胁,吓得男人立刻挥开他血肉模糊的手,起身,弯着腰往门外跑:“好,好。”
“您有什么需要,再联系我。”
被挥
开的手无力地垂在地面,祁醒持着模糊的视线,就看着那点希望一寸寸灰了下去。
但他知道,这个人,还会来。
第二天晚上,中年男人照旧来给他送饭。
虽然他们给他的烦粗陋甚至都算不上饭,但吃过东西以后,祁醒有了力气,他再次抓住了男人的袖子。
他努力抬眼,看着对方,颤着声音把话说清楚:“叔……叔叔……报警……”
“你跟着他们……不会有……好下场……”
“我不认识他们。”长相憨厚甚至有些怂包似的男人很为难,他也很紧张,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叶坪偷偷回头,看了眼正对着他的监控摄像头,再把声音压低:“我,我不能帮你。”
“你……”祁醒11岁就知晓地理天文甚至法律,明确告诉他:“这叫,纵容……犯罪……你是同伙……”
“你也会……被追责……”
说完这些,他就没了力气,喘着粗气,好像马上又要昏过去。
叶坪眼神晃动,嗓音里透着无助和恐惧,“我,我真不认识他们,我就是朋友介绍打零工的。”
“我就是一个破开车的。”这句话明显带着被迫卷入风波的痛苦。
“我真不能报警,我要是报警了我……”他话说到这里。
祁醒忽然明白了一切,心凉了一半。
他是个打黑工的,是非法聘用,接活儿之前不知道这里是干这种事的,本以为开车接送人上下山,运送物资饭菜就足够。
谁知道却被卷进了这件事里。
一旦他报了警,他必定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不是被这群亡命之徒率先报复灭口,就是等待警方的二次追责。
“我要是出事。”他咬牙,第二次挥开祁醒死死抓着的手,“我一家老小都要饿肚子了。”
“我女儿才刚要上小学。”
人性。
这是一个陌生人,给祁醒人生上的残酷又重要一课。
书中故事里或歌颂或贬斥的人性,在此刻以最生动的姿态在他面前绽放。
自私和利己,构成了“自己”和“私利”两个词汇。
祁醒恨。
却又实在理解。
转变角度,对方没有任何舍去自身和全家安康拯救陌生人的道理。
英雄太少,人人为己,躲开视线沉默于生死,才是这个世界的旋律。
这座山,再也没有愿意始于援手的希望。
于是祁醒,便开始寻找自我求生的办法。
自那之后,祁醒对他们的凌虐不卑不亢,少了很多反抗与仇视,故作身体逐渐虚弱的架势。
这群亡命之徒接到的指令应该是不许他稀里糊涂地死掉,所以他们对他施加暴力的地方都完美的避开了致命处,就算打狠了,也立刻找人来做伤口处理,吊着他一条命继续玩弄。
祁醒半死不活,那些人也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为了方便他吃饭,拴
着他双手的手铐变成了铁链,又换成了绳索,他偷藏了一块绿色的碎啤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