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了,然而此刻,跨越了时间和空间,明姝也想起了关于冻疮膏的记忆。
“你当真是一个性格极好的人,柔软、善良、体贴,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坏心思。”
“你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心中在意的每一个人,希望她们能顺心顺意的,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们的生日和特别的节日,每次都会用心准备礼物。”
“然而对于自己,却总是过于苛刻,希望自己能尽善尽美,能做到事事妥帖,希望自己能变得漂亮、优秀,成为让她们骄傲的存在。”
只可惜,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这也间接导致了属于沈明姝的悲剧。
“我问起宋阿姨的时候,妈妈和姐姐都说她是家里出了些事情,所以主动辞职离开了,以后恐怕很难回来了。”
“但我知道,这些都是蒙骗我的假话,她们看到了那封遗书,亲眼看到了女儿和妹妹性命垂危的样貌,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始作俑者?”
“以她们的能力和手段,宋阿姨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一定会日日夜夜活在对过去的悔恨中,直到死亡才能获得梦寐以求的解脱。”
“如果换成你在这里,一定会心软为宋阿姨求情,因为你是真心地把她当成长辈来尊敬,可是,其实她根本不值得,或者说,压根不配。”
橘红色的晚霞映照在窗台,给米白色的墙面添了一层清浅的光影滤镜。
窗台上,一盆茂盛的绿萝生机勃勃,颜色鲜翠欲滴,充满了绿色的生命的气息。
明姝平静地倚在床头,定定地看着那盆翠绿的绿萝。
她唇瓣微动,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意念却清晰地传了过去。
心脏处出现了极其轻微的酸酸涩涩感觉,像是一块新鲜的柠檬片放入了清水中,泛着细细密密的小气泡。
那是属于沈明姝的情绪。
门口传来的声音唤回了明姝的思绪,来的人是沈岚。
连着三天没怎么休息,沈岚的面貌并不是特别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嘴唇稍显干涩。
但那双丹凤眼中的眼神仍是锐利逼人的,行走坐卧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哪怕是在亲女儿面前,她也说不出什么软和的话,只面色平淡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块浸着寒霜的钢铁,冰冷刚硬。
“还疼吗?”沈岚走到病床前,眉心微拧,淡淡地开口。
她的语调十分冷漠,透着公事公办的意味,明明说的像是关心的话,听起来却好似带着几分责备。
明姝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躲开了沈岚的视线。
这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潜意识里,沈明姝是爱沈岚这个母亲的,但同时,也有难以克制的惧意。
沈岚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像是下一秒就要出声责问。
明姝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右手指甲掐着掌心,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按照沈明姝的性格,此时应该会
小声地回答不疼,然后诚恳地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但是猛药已经下了,稍微做一点调整也是正常的。
明姝要做的是小幅度改变,而不是真的完完全全走沈明姝的老路。
她酝酿着情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了病床前的母亲,轻声说:“疼的,妈,我的手很疼。”
沈岚微怔。
沈明姝的音色条件本来就好,刻意放软的时候自带三分糯意,让人忍不住软了心肠。
特别是明姝刚说完眼睛便湿了,眼尾泛着胭脂般的红意,像是刚刚哭过一样,好似一只胆怯的小兔子。
乌黑的杏眸形状姣好,浸润着水光,宛若上等的黑曜石一般清澈透亮,期盼而忐忑地看着沈岚,让沈岚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沈岚一时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想要安慰沈明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已经太久没有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和沈明姝交流。
“对不起。”沈岚顿了顿,声音沙哑,语气沉甸甸的。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下意识想从口袋中掏卡。
沈岚已经习惯性地用钱解决所有问题,可偏偏有些问题,是金钱无法解决的,需要用心去感知。
明姝眨了眨眼,浓密卷翘的睫羽翩跹,像是一把玲珑的扇面,轻轻地扑闪着。
“妈妈,你不用说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不应该把什么都憋在心里,有什么话,我都该直接和你说。”
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少女的面颊滑落,像是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明姝的眼泪流得无声无息,带着楚楚可怜的美感,愈发惹人心疼。
“嗯。”
沈岚的手指轻颤了颤,想要帮她擦去脸上的泪,但最终还是垂落了下来,只沉沉地无比郑重地答应。
她是她的亲身女儿,无论她想要什么,她都会帮忙的。
“妈,我身材很胖,我想减肥,我想变得漂亮。”
明姝抿唇,水光潋滟的杏眸怯怯的,鼓足了勇气提出请求。
沈岚果断道:“好,我会请来最好的塑形师和营养师。”
明姝得了鼓励,忐忑地继续说:“我的成绩不好,脑子不太聪明,我想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分数。”
沈岚毫不迟疑道:“好,我会请来最好的家教老师。”
明姝长睫微动,不自觉地揪紧了雪白的被单:“妈,我真的很爱你,你能不能……抱抱我?”
“好。”沈岚反射性地说了个好字,等说完了才意识到沈明姝这次想要的是什么。
她怔楞地看向沈明姝,正对上了一双乌黑水润的杏眸,浸满了期待,像是揉碎了漫天星光。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紧张有不安,但更多的还是渴盼和期望。
触及沈岚的视线,明姝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惊慌,指甲都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她的左手腕上还缠绕着雪白色的绷带,衬得她的脸色苍白虚弱至极。
“我……我就是说着玩的,没什么……对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