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后月派遣来秦国的崔婆和梁力二人,拿着巫女白落到纸上,简短的只有区区几行字的生平仔细研究。
他们并肩坐于燃灯之下,在晃动的火光中,埋头苦思。
这个即将当上秦国太子妃的女子,就仿佛是从土里突然蹦出来似的,即便将大地翻过来犁上一遍,从到到尾也仅仅只有两年的记录。
其中一笔,还是在西犬丘的地震中拯救了秦王一命,才得以流传下来的事迹。
想来,应当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她才会被秦王嬴政所看好,破例允许她这样来历不明的女子以卑贱之身成为太子妃。
“我就说,她跟我们家殿下比起来,根本是云泥之别,无论是谁都知晓应当怎么选择!要不是有这救驾之功,太子妃的位置绝对轮不到她来坐!”
这名为“崔婆”的女人,生了副极好的相貌,纵使早已上了年纪,却还是媚骨天成,美在皮相。
仿佛是只剧毒的美人蝎一般,她用美貌来遮盖流淌于血液里,丹顶红一般几滴就能使人毙命的毒素。
半明半暗的晦涩灯光之中,美女蛇崔婆吐了吐信子,发出“嘶嘶”地,欲要张口咬人的声响:“无父无母,无父无母,找遍了所有能找的见过她的人,都说不出一星半点她过去的事迹来,这女子——”
“这女子棘手至极,太不好下手了!”
一想到“救驾之功”男子就觉得头大。
拥有如此扎实的功绩之人,他们该如何完成后月殿下的命令,将她除去?
与崔婆相比,这名为梁力之人是个表面心直口快,孔武有力的外形如同农家汉一般憨厚老实的人。
而私底下,他则是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手上人命无数的刽子手。
听闻了他下的决断,崔婆不适地皱了皱眉。
无论多少次,她都不习惯与这个没脑子的家伙一起共事。
“不,我的意思是说,她没有任何过去的事迹,这说明世上,几乎已经没有认识她的人存在,要么就真的如她自己所讲,是个被老巫女带大,刚从深山老林里爬出来的人;要么,就是过去犯下了什么错事,隐姓埋名,改头换面,用了新身份来秦国闯荡的人。”
“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梁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完全跟不上崔婆的脑回路一天到晚的只知道提问和质疑:“好消息,为什么会是个好消息?”
崔婆瞥了他一眼。
即便这一眼轻蔑异常,可因为她妩媚妖娆的模样,愣是让这鄙夷的目光有了“媚眼如丝”的勾引的味道。
梁力一顿,喉结忍不住的开始吞咽。
崔婆侧了侧脸,掩饰住脸上流露的厌恶:“既然世上没有认识她的人存在,那么她的过去如何,还不是任由我们随意涂抹编造?”
说透了,掰碎了,梁力这才听明白。
他眼睛一亮,欢天喜地地道:“原来如此!那我们跟以往一样干!先
弄坏她的名声!叫她成不了婚!再害得她有牢狱之灾!背上重刑,沦为贱籍!最后害得她精神错乱,人鬼不分,再也活不下去!”
崔婆看着他的模样,只觉鼻尖闻到的恶臭来到了最为浓烈的巅峰。
梁力总是如此,只有谈到如何害人,如何伤命的时候,才会激动欢欣,开心的像是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即便是身为美人蛇的她,也为如此天真单纯,直白残酷的恶意感到胆寒。
*
“你们凭什么说巫女白与他人有婚约?你们有证据吗?”
面对黎筝的质问,崔婆和梁力半点不慌。
不就是证据吗?
他们编造过不知多少天衣无缝的伪证,又哪里会显露出心虚的迹象?
崔婆为了符合“巫女白”从深山老林中走出来的人设,故意操着一口从穷乡僻壤之地学来的口音当她的“亲戚”。
她憨厚呆傻似得呵呵傻笑:“证据?您管俺要证据?什么证据?婚契算不算?”
她将一卷故意做旧的竹简从包袱中拿出,缓缓打开。
黎筝眯着眼细细看去,发现上头写着,立婚人白钟次次女白小花于XX年与梁史欣之子梁力巴拉巴拉。
做戏做全套,婚契说拿就拿,就这材质和做工,还真是看不出来有作假的痕迹。
只是···
她逼格这么高的“巫女白”马甲,这俩人就给她起名“白小花”?
“白、白小花?”
扶苏定定凝视着这名字,耳尖蓦然一红。
其实——根据他们在屋顶上初见的那面来看,这名字也挺贴切的,他的太子妃,的确像是朵可爱的小白花。
崔婆貌似温顺柔善地笑了笑,像是用遮蔽物挡着自己下半身的美女蛇,用自己无害的外表勾引猎物:“赵万扈大人,太子殿下,俺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小白啊?”
黎筝挑了挑眉。
她本人就在这里呢,哪有时间换马甲见她们?
扶苏也顾不上她们的问题,问而不答地道:“梁力,这小白的、的,咳咳,此人何在?”
他实在不愿将小白婚约者的名号冠在除自己之外的他人身上,又想不出别的称呼来,只好笼统地称作“此人”。
扶苏眸色翻滚,身周气息酝酿到了最为危险的极端。
竟有人如此胆大,敢当小白的——
“太子殿下,您叫俺?”
扶苏指名道姓的要见此人,却未曾想到,他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梁力“嘿嘿”一笑,露出他满口恶心的黄牙。
他从前干过不少次妇女拐卖,装作对方的亲戚,当着众人的面将哭喊不断的孤女绑走。
而后么,多是先奸后杀。
当然,有时是为了过想杀人的手瘾,有时是缺钱接了雇主的单子做点生意。
反正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这一次“太子妃”的身份和光环蒙蔽了他的眼
睛,他先前居然还在觉得难以下手,没想到,原来只要做回他最熟悉的老本行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