镣铐般圈着白皙皓腕的大手,力道刚好的控制在叫黎筝挣扎不开,又不会感到疼痛的区间里。
明明少年向来都顺着她的意,没想到这一次竟反过来,极为执拗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不让走。
不用抬头,也能看到扶苏特意凑到她眼前开开合合作出的嘴型。
“外面危险,等到风平浪静了,再···”
没有看下去,想也知道他剩下的话是要讲些什么。
但黎筝其实用不着他多劝。
未能借着门外之人出声的机会顺势逃走,她早已歇了翻窗离开的想法。
错失时机便是错失时机,只好按捺着静候下一次。
可才刚平息站定,少年的手便摸摸索索的攀上了手腕。
黎筝一惊。
扶苏不是毛手毛脚的人,尊礼守矩四个大字更是被刻进了人生信条之中,怎么可能仗着她此时顾忌门外之人不敢出声的功夫乱占便宜?
皱着眉看去,少年正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袖子往上撸。
眉宇间的疼惜,将真实想法暴露无异。
他是在担心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黎筝抿了抿唇,心中一软。
被刺那日,他让出轿子,选择跟在下面走,已是明目张胆的偏爱;而方才走道上,知晓她是刺客本人,还出手袒护,更是违反原则的护短。
扶苏一直对她很好。
···很好,很好。
只是不知,这好能一直持续到什么时候。
黎筝闭了闭眼,按住了他折腾袖口的手。
她吃了疗伤丹药,手臂上没有狰狞的伤口,反而在得到药理的呵护之后,皮肤比原来还光滑细腻,若是被看到,恐怕要让少年起疑心。
“别费心了,我无事。”
不知少年能否看懂,黎筝伸着葱白的指尖,在他的掌心里一笔一划的划拉。
扶苏:“····”
盯着那些鬼画符看了半天,少年英挺的墨眉蹙起,收拢手掌,抓住女孩作乱的玉指,摁着人就往墙上靠。
不想耽搁黎筝的伤势,他已经准备强硬的将袖口撕下来了。
而问心有愧的黎筝,自然是奋力反抗。
推搡僵持之间,又差点撞到一块儿,唇挨着唇对在一处。
少年双眸睁大,气息一乱。
可算是给了黎筝机会,将人推开,两步退到窗台,手一撑,坐在了窗沿上。
因刚刚那一下的贴近,少年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急促不已,像是要蹿出心口,贴到心仪之人身上去。
喉结浮动,少年垂着头拉开了距离,半点不敢去看女孩的眼睛。
这下,他也是问心有愧了。
没看出猫腻,黎筝坐在窗台上,只差那么一翻,便能彻底脱身,离开此地。
可动作间却迟疑了下来,回头看了眼扶苏。
恰好对上少年
抬头一瞥。
身体突然变得僵硬,平衡不稳,一个没坐好,差点掉落了窗台。
“诶!”
扶苏吓得差点扑上去,却被门外传来的声音给牵绊住了。
“太子殿下,”
门外那人再度出声。
原先没得到回应,他差点抬脚离开,而此时屋内的动静又给了他开口的勇气。
“太子殿下,”
这是门外之人前前后后,加起来的第三声呼唤了。
他别的事情半句没提,只叫喊扶苏的名讳,过于迟疑的态度,反倒让扶苏生出了疑惑。
也让想要保持安静,等待其主动离开的少年当真有了搭理之心。
瞥了眼转危为安的少女,扶苏沉着嗓子,仿佛极为不耐地道:“何事?”
“太子殿下,昌平君他——”
门外人语速迟疑,似乎是在顾忌扶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可能出现的情绪反应。
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有些痛越早尝越好。
黎筝心中升起了浓重的不妙之感。
她稳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轻睨了眼被门外人绊住脚没能伸手接到她的扶苏,心头的惴惴不安,几乎火山爆发般地喷溅了出来。
“昌平君他——遇害了。”
“凶手,就是刚才那个刺客!”
——凶手,就是刚才那个刺客!
大脑缓慢的接收着无法理解的信息。
巨大的不真实感骤然侵袭。
少年只觉眼前一阵晕眩,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个消息跟现实联系起来。
他站不住地晃动了下身体,伸手想要抓住什么能够依靠的事物,却只是在空气中来回晃悠了两下。
“你、你说什么——”
第一次诉说的时候艰难无比,第二次便通畅了起来,门外之人快速地道:“昌平君遇害了!”
“凶手就是——”
“够了!”
少年暴怒般地嘶喊。
仿佛内心深处的灵魂,都要在这简短的几句话中被撕裂的粉碎。
他脖子上青筋绷起,脸涨得通红,内心中再多的不可置信都靠着咬牙死死抵御着。
黎筝看着他,看着他双眼通红,看着他痛苦得弯曲着俯下了身子。
心里清楚,这便是要失去了。
然而,少年已经痛苦万分,可屋外之人,还不愿将他放过:“太子殿下,您知道那位刺客的去向吗?”
他是走廊上第一个转过屏风的人,亲眼看见一道影子窜进了厢房之中,却不知扶苏为何要扮做与人寻欢的模样,将人全部赶走。
而在扶苏听来,这却是一声振聋发聩的质问!
质问他为何要包庇那杀人行凶的刺客。
视线抬高,他寸寸紧缩的瞳孔盯住了面色苍白的女孩。
她像是与他一并承受巨大的苦难,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明明那扇窗户就在
她身后,可以随时跳出,却偏偏动也不动地呆在原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