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牢牢抓住了少年的手腕后,童渺自己都有那么几秒钟是愣住的。
她从来都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场景。
就连刚才奔跑上前来的念头也是没有犹豫多想,好似本能般才做出的举动。
海边的风刮的那么大,就连她怀里的洋甘菊都被自己跑来时搁置在了一边。
在感受到被人抓住手腕后,裴颂反应过来,缓缓转头望去。
原本黯淡的眼底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也只是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
“海水要涨潮了,你站在这里是很危险的。”童渺一路跑来,额前刘海早已凌乱,大喘着气。
说完,童渺急忙拉过他一起往后退回安全区域。手里抓住他的力道依旧没有丝毫减弱,她生怕这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跳下去了。
在抓住他手腕的同时,童渺还感受到自己抓住了某样东西。
她低垂看了一眼,才发现他的手腕上还戴着一串褐色的佛珠,佛珠下面衬着一两条银色的,带有英文字眼手绳链条——
其中一条,刻着[Brilliance]的单词。
“光辉”的意思,是闪耀的。
可是,童渺分明却在他的佛珠和手绳链条掩盖不住的缝隙地方,看到了一道道,一条条新旧蜿蜒的结痂疤痕。
童渺张了张嘴,眼神忍不住朝他脸上看去,有些欲言又止。
裴颂眼神淡然,没有说话。
两人四目相对。
突然,裴颂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
手腕上那道刻有英文部分的链条扣子断开,也从童渺的手中穿过。它在空中掉下,落在地上。
裴颂冷不伶仃地看了一眼,捡都没捡,转身就打算要离开。
童渺见他不打算要这道手绳链条,下意识地开口说道:“喂,你的东西掉了。”
裴颂没有搭理她。
他拉了拉自己肩上背着的吉他包,自顾地走向中间的公路道上。
童渺替他把手绳链条捡了起来。
她追了上去,轻声询问:“你是不要了吗?”
话音刚落,裴颂停下脚步。
“掉就掉了吧——”他合上眼眸,缓缓地说:“不要了。”
少年的语气像是没有情绪般回复着。
童渺微抿着唇,一想到他刚才站在海边好像要做傻事的举动……既然他说不想要了,便也没有再把东西硬是强求还回去。
她悄悄地打量着裴颂。
黑色的吉他包遮掩着他稍显孤寂单薄的背影,就像是一个无声后盾在保护着他,跟他周遭阴郁的气质融合着。
童渺自小就住在青晨街。
这里的街巷不大,人人都几乎都能够认识彼此。她很确信,这个看起来颓丧消沉的少年,是其他地方前来的陌生人。
童渺看向手心里捧着的手绳链条。
在黄昏映照下,上面还带有着润泽银色的反光,很好看。
突然,她开口对裴颂柔声问道:“既然你不想要了,那可以送给我吗?”
裴颂身形一怔,却依旧没有马上回答。
童渺感觉自己怦怦的心跳。
她也很紧张。
在劝别人想开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安慰的话语涉及到他家里人和朋友也不一定管用,还有可能是加剧他们情绪激动的导火线。
但是,如果自己主动和他要这条手绳链条,这样子算不算有一个理由,和他建立着沟通联系。
哪怕他不认识她,对于他来说还是个毫不相干的人。
这样一想,童渺继续追着试问道:“可以吗?”
就像是在问:你可以再努力拉自己一把,继续活下去吗?
许久,童渺都看他没有动静。
就在她还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那道背影终于再次转过身来。
童渺对他柔和一笑。
海边的风吹来,光正好打在少女的身上,笑容是那么温暖和明媚。
虽然依旧是没有任何情绪表情的脸,裴颂却开口道:“随你。”
-
太阳彻底落下山的时候,街巷的灯光都亮了起来。
童渺拐过一个弯,入眼便是已经褪了色快要看不清字眼的裁缝店招牌,却是笔直地杵在店门口。
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裁缝店的方向传过来:“那真的是谢谢杨阿公,您这次帮我缝补修改好,下次来我家买杂货,给您老人家打折扣啊……”
童渺抱着洋甘菊,走近后便看到说话的人。
正是青晨街前面不远处,经营着一家杂货铺的谢蓉婶。
外公踩着缝纫机的动作没有停下,表示无妨,“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没什么的。”
谢蓉婶连连道谢着,余光瞥见了靠近的童渺,立刻乐呵地说:“哟,是渺渺回来了啊?”
“谢蓉婶。”童渺礼貌地喊了她一声。
谢蓉婶笑眼盈盈地应了一声:“稍等啊,刚才喊了你外公帮我改下衣服……哎,最近胖了,腰身的裙子都得改改才可以穿。”
童渺闻声看去缝纫机旁边,已经改好了几条裙子。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谢蓉婶,人其实也不坏,嘴巴还能说会道的。就是平时有些小心眼,老是喜欢沾点街里邻舍的小便宜。
得到便宜后说着让人家买东西给打折扣,到了现场却只字不提,反倒是抱怨着最近物价逐渐升高,让人也不怎么好意思询问。
其实外公最拿手的,并不是帮人修改缝补衣服。
早些年,他和童渺外婆一起在青晨街这里开了家裁缝店。外公平日主要做手工式的西服和旗袍,是一项古老工艺。
而外婆就负责街里邻舍的生意,主要熨烫衣服或者修改缝补。
小小的店铺也就十几平米,墙壁上挂满了老式西服和旗袍,却是外公外婆两个人支棱起来,做了几十年的老口碑。
因为店面不大,中间区域只放了一张外公做衣服的工作台。
所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