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学校门口那家咖啡厅吃个抹茶冰激凌充能吧,吃了就没事了。”
口吻听起来轻松又乐观,没有半点遗憾,好像完全不计较今天泡汤的一场电影。
仿佛之前他完全没有满心期待的一天天在手机日历上画叉,也没有郑重其事的跑去电影院包场。
琴酒哑声半晌,沉闷的问:“一个就够?”
小飞鸟眼神奇怪瞅瞅他,疑惑这家伙今天怎么转了性这么好说话,随后毫不客气的蹬鼻子上脸。
“要两个!”
梦里时间变换快,后续一系列片段一概模糊不清,浮光掠影般一闪即逝。
只是那天深夜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信誓旦旦骗了琴酒请客抹茶冰激凌,说着吃了就没事的小孩还是食了言,钻在毯子里团成抖抖索索的团子。
房门突兀传来被轻叩响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三声。
“是我。”
琴酒那道冷沉嗓音在静谧深夜里格外有辨识度。
雨刚刚停,湿润的水汽和凉意在开门的一瞬间涌入鼻腔,又拖着余韵尾调散在凉夜里。
琴酒大概刚洗完澡,半长银发末梢半干不湿,身上雪松乌木的气息格外浓郁,像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扑面而来。
他手上端了个不符合气质的花哨马克杯,热可可的甜香漂浮在空气中冲淡了这份冷然的凛冽。
月色游走在那双低垂下的深绿锋锐的眼睛里,阴冷薄凉眸子多了几分不真切的温柔。
“喝了,睡吧。”他将马克杯塞进飞鸟读手里,对于失眠原因不提一字。
飞鸟读垂眼认认真真盯了半天那杯热可可,“晚上喝甜的会胖。”
琴酒服了,“那就倒掉。”
飞鸟读见好就收的闭了嘴,乖乖捧起来,小动物一样怕烫的低头小口缀饮。
他喝可可的时候,琴酒走进房间里。拉开他平时放枪的抽屉,拿走属于飞鸟读的那把伯/莱塔M92F,又解下腰间自己的配枪放进去。
银色的格/洛克17,枪管寒光锃亮,枪尾刻着他的代号首字母G。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来。
“?”
飞鸟读倚着门板,歪头看他的动作不解。
琴酒:“我的枪给你。”
飞鸟读:“我看到了,所以为什么要换?你不是一直很嫌弃伯/莱塔的枪身设计粗犷很没品。”
琴酒:“以后下手时别心软,我替你担着,你什么都没做,不必介怀。”
梦里梦外的飞鸟读一齐愣住了。
琴酒摸摸飞鸟读的发顶,生有粗粝枪茧的掌心薄而凉,指腹间渗杂的烟草味道苦涩。
他没再说什么话转身走了,清挺孤拔身影在走廊黯淡灯下拉的老长。
小飞鸟垂下了眼,去看马克杯里的热可可,水珠滑落,泛起圈圈涟漪。
离去脚步声倏然顿住,“怎么?”
“没事。”小飞鸟声音闷闷,带着鼻音,“阵哥你泡的可可太甜了。”
琴酒泡的可可,可可粉加的太浓了,甜到发苦。
苦涩味道在梦里都记得清晰,经久不散。
-
飞鸟读醒来时,梦里记起的那些沉落在记忆中的陈年旧事,已经远去的只剩个水中捞月般的破碎影子。
未兑现的电影票,交换过的配枪,雨夜的热可可......
他琢磨一遍,明白了当年琴酒换枪时对他说的话,其实还应该有未说出口的后半句。
——“你的枪给我,我替你杀人。”
六年前,有一个小孩偷偷跑遍纽约去包场最好的电影院。别扭又满怀期待,像期待夏日初晨一样期待着他们要一起去往的轻松明朗的未来。
六年前,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做出决定,他换过枪,默不作声地一并接起那把枪上应该背负的残酷而沉静的“使命”。
他们中的一个太过于聪明与成熟,冷酷又理智的大脑,什么都装。
已经无暇再顾及接起一个少年隐隐约约浮于水面,泛起涟漪的心思。
谁都没错,只是一个已经先一步迈入斑驳繁复的红尘世故里,一个还活在童话般天真柔软的永无乡上。
然后飞鸟读大概能猜到,为什么明明他和琴酒之间有过这么多独一无二的牵绊。
可在他失忆之前,两个人之间还是生分了。
就如梦里现在的自己,能够轻而易举看破当时琴酒布置的考验。
小时候的他总会长大,12岁的飞鸟读未能看穿的事,1617岁的他会在某一个瞬间恍然参透。
而类似这种情况,过去些年里,一定发生过太多次。
失望一点点累积,最终溃如洪水。
然后那些年少时比水波更轻盈,比流云更柔软的初生情愫。
便在这些经年累月一次次明晃晃如刀刃般锐利的现实中,像熄灭的星星般消磨殆尽。
于是那杯甜到发腻的可可,留在记忆中的味道始终是苦到发涩。
当早餐时贝尔摩得递来热可可的时候,飞鸟读垂着眼,看着冒热气的杯口,怔松片刻。
常年保持身材的贝尔摩德了然,“怕胖?”说着伸手想给他换掉。
“没有。”飞鸟读护食的抢过来,捧在手里一口一口的抿。
顶奢酒店行政酒廊的可可泡的正好,不甜不淡,巧克力的味道融在热牛奶里。
但是...味道不对。
飞鸟读又喝了两口,放了下来。
“就是想起来一点以前的事,想早点回家找人算一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