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似无的笑容,很有兴致地看着旁侧——坐在我对面的舟微漪定定看了我一会,突然叹息道,“阿慈,今日还是不要这么笑了。”
我:“?”
我疑惑地侧头看过他。
舟微漪好像有些为难,他沉默着想了一些形容,最后非常隐晦地道:“可能对别人不太好。”
阿慈这么一笑,不知多少人要为此神魂颠倒,若是在大典上闹出什么事来——舟微漪自认自己的手腕可以收拾得很干净,但不大愿意阿慈的大好日子被破坏,难得体贴起其他人。
我顿了顿,想到什么,顿时也收敛起笑意,云淡风轻地道:“嗯。”
不能表现得太轻浮了。
我今日本便很出风头,要还笑的这么开心,显得很没出息,又有些轻佻。
我肃容想到,在车厢内部也坐得很直,腿微微并拢,手放在大腿上,一副很沉稳的姿态。
进入到拜师大典的场地中,仪式比我所想的要复杂。
虽然名次还未具体公布,但基本已经分出了试炼合格,可入外门的弟子、可入内门的弟子——以及前一百名,可以进入最中心处拜各长老、峰主为师的核心弟子。
自然,我也拿到了这前一百名的名额之一。
想到此处,我非常矜持地翘了一下唇,又恢复冷静从容的神情。
不能太没见识了。
舟微漪是和我一起进去的,只是大典内所处的位置不同,他是在也渡仙君席位旁边,我在天差地别的另一旁,和其他前百弟子坐一块。
舟微漪有些依依不舍地和我告了别。
那黏糊劲其实让我有些不解。现在在登仙宗内,又是极庄严的场合,难道能出什么乱子不成。
身边所坐的人,倒也都是熟人……或许也算不上熟,只是先前试炼中接触过。
似乎每一个人在找到座位之前,都要来和我攀谈一番。或是询问我那日所受伤势可曾调养好,或是感谢我那日“救”了他们的命,很是承情,声声切切都充满了诚恳。
我:“……”
有一种被黑历史包围的感觉。
别、别说救命的事了——试炼而已,就算我不做什么也不会发生。倒让我更清晰地回忆起当时我好似要破釜沉舟的举动,莫名有些尴尬。
这让我在看见面容平静的长安明走过去的时候,下意识喊住了他。
“长安明。”
“?”
我硬着头皮和他搭话,旁人看出我的意思,也礼貌地退出两步,给这一届试炼中的两位格外突出的天才留出单独说话的空间来。
长安明静静凝望着我,忽然开口道:“多谢。”
我:“……”
长安明也被附身了?
我也是奇怪。
前世借着舟家的背景入门,被人冷嘲热讽时还有脾气应对。面对这种看不出恶意的热情,反而有种措手不及的棘手感。
好在我硬撑过这段我非常陌生的人情往来过程,拜师大典也开始了。
能进入前百名的弟子皆是天骄,踏入这殿堂当中,也早被登仙宗内部的大能预定了。
名次由后往前开始宣布,实在拉足了我的紧张感——我内心实在有一些恼怒,怎么就不是由前往后的?也不用我多紧张这些时间。
没尘埃落地前,我总有未曾着陆的迷惘感。
一张张熟悉面孔被喊上前。
初来登仙宗住在隔壁小院的林少爷、来邀请过我组队,实力很不错的医修殷符、还有最后的试炼当中所一并作战过的修士……他们一个个上前,被收入师门后,会走到师父的身旁,留下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少。
通常都是由上面的各位大能,主动开口挑选走适意的弟子。被挑选中的弟子,也很少会拒绝。毕竟只要站在这里的大能背景,都是令千万修士眼红的正经师门传承。
登仙宗可是天下第一的大宗。
也有少数,是弟子主动开口想要拜师的,眼中是浓重的孺慕神色,通常也会得偿所愿。
而这些人最后所归于的师门,都和前世的印象相对上了。
没有改变。
——我恍惚中,生出自己其实是一个孤魂野鬼,在这旁观着旁人的得意风流时刻的错觉来。
“长安明。”
直到喊到长安明的名字,过于熟悉的姓名打破了我怪异执拗的想法。我感觉到身旁的人起身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道礼。
也果然如前世一般,拜入了那名长老的门下。
到此为止,座位上只剩下我了。
……应该没结束吧。
我有些惴惴不安地想着,睫羽很轻地颤动了一下,同时耳边响起了我的名字——
“舟多慈。”
眼睫又颤了一下。
唱名之人同样也是在登仙宗内门潜心修炼多年的大能,此时他投来和蔼目光,难得比对其他人多说了一句。
“为此次魁首。恭喜,仙途漫漫,不可限量。”
至此,尘埃落定。
心中仿佛有一物无形相合,那种奇异的焦躁不安,阴郁自省在一瞬间悄然消融,合成了更加坚硬、不容侵犯的包裹着我的盔甲。
我终于落了地。
改变了。我想。
和前世不同。
我感受到众多目光落在我身上,明明已经习惯了诸多瞩目,却还是在此时感受到了罕有的一点紧张。
不动声色地轻呷了一口气,我正对上舟微漪看着我的含笑神色。偏开了视线,不让过于轻佻的舟微漪影响我的发挥。
我起身上前,脸色冷冽平静,如同山巅不容触碰的积年之雪,很高高在上。
面容不见欣喜,只是放松镇静,一步步向最前方走去。
那里只留给我。
其实我还有些担心这番模样会不会显得太过自傲,令人不喜,虽然我也不是很在意旁人的看法——但落过来的视线,却愈加显得灼热过头,简直让我怀疑他们想利用眼神攻击我,让我在此时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