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是你在现场捡到的?”
“照片不是发给你了?”
“不是,你真的不是座敷童子吗?”
“什么?人们倒是有称呼我为‘善胜童子’。”
“不是这样的,算了。”
“所以这就是宿傩的手指?”哪吒看了看桌面上摆放着的已经由他重新封印了的咒物,“嗯,是散发着特级气息的手指。”
电话那头的孔时雨问:“那你打算……”
“所以这样的咒物还有十九份?”
“啊?对,他有四只手嘛。就掌握的情报来说,高专的忌库里保管着其中六根。剩下的十一根,要么作为咒物放在学校或者医院里辟邪,要么散落在各地。”
“两面四臂啊……集齐二十根手指,他会复活吗?”
“哈?必须要有合适的容器啊。至少需要扛住这东西本身的剧毒吧?不过最大的可能是,受肉以后,容器本身会被宿傩抑制。最坏的结果,喏,就像星浆体一样,灵魂被抹除。”说着说着,孔时雨的语气带着一点跃跃欲试,“那种东西,最好还是卖掉啦,黑市上应该值几个亿。怎么样,要卖掉吗?我只收取千分之一的手续费。”
“再说吧。”哪吒兴致缺缺。
汇报完调查到的异常后,孔时雨没有挂断电话,哪吒屈起手指在桌面敲了敲:“还有什么事吗?”
“……是私情。”
哪吒就着盘腿的姿势倒在了床材上:“觉得难为情?”
“有一点吧……我说,你偶尔也学学委婉点说话,怎么样?”
“不怎么样。”哪吒皱了皱眉,“我有自己的判断。”
“好吧,其实也可以算作你说的‘异常’。”孔时雨清了清嗓子,“是原本死去的人突然复活。”
“不存在医学奇迹的可能吗?”
“有这个可能。不过,嗯,死而复生的虎杖香织,她的丈夫虎杖仁很奇怪。他应该是非术师,也没有术式,只是他拥有很庞大的咒力却不具备‘看见’的能力。”
“你是想说她被诅咒了吗?作为非术师虎杖仁的咒力溢出,无意识地在爱人临死前诅咒了对方吗?”哪吒撇撇嘴,“但是过咒怨灵是无法被普通人看见的,也就不存在普通人眼里的死而复活。”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因为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在那之后就被诅咒了,一直昏迷不醒。”
“是朋友?”
“只是线人。”
“好吧,我会跑一趟。”
孔时雨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真是帮大忙了呢。”
*
已经是半夜了,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安装在天花板上的灯还亮着,洗漱好的哪吒平躺在旅馆客房里铺好的榻榻米上,抬手挡了下眼。
他还没有睡意,正在思索孔时雨给出的情报。只是耳边隐约传来女人轻轻吟唱的摇篮曲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隔壁传来的吗?
不——
是术师,还是咒灵?
是术式展开,还是生得领域?
但是……
很轻柔。
很温暖。
像回到了待在母亲肚子里的那三年零六个月,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让人难以控制住从心底涌起怀念与安全感。
“什么时候出生呢?”
是他母亲殷夫人的声音。
“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她温柔的声音里满是爱意与期盼。
“真期待啊。”
眼皮逐渐变得沉重,哪吒合上了眼睛。
哪吒猛地睁开眼!
他抬眼便看见那块挂在屋檐下的“总兵府”的匾额。
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是雕刻着莲花纹样的栏杆,还有烟青色的地面。
像是时间倒流了,他回到了总是会梦见的总兵府。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鼓动着。
心脏?
不是人身,而是莲花化身的他还有心脏吗?它还能跳动吗?
陈塘关的总兵府建在山上,山下是海浪翻滚的东海。站在总兵府的殿宇前,也能听见汹涌的波涛声。
白昼的天色却漆黑如墨,时不时有白光劈裂阴云,随即传来的是几道轰隆的雷声。
从来都是百姓供奉牛羊果品也难求一滴的甘霖,今日却格外仁慈地笼罩着整个城镇。紧接着,大雨滂沱,水位上涨,转眼就淹没房屋和居住其中的百姓。
婴孩的啼哭声,男女老少被雨水淹没的求救声,被风送到他的耳边。
狂风卷走瓦片,让全城的房屋都失去了遮风避雨的本意;雪随着风落下,压弯了树木,也逐渐覆盖了田野。
他那时才七岁吧,有日月星云之像的混天绫披在肩上,至金至刚之宝的乾坤圈套在手腕上。
他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有诅咒的气息。
是假想咒灵梦貘吗?
在日本传说中,从丛林深处而来的梦貘会在夜幕中将人类的噩梦一个接一个地吸入囊中。
特级还是一级?不,没有那么强,应该只有二级。
还比不上一个小时前遇见的那只吸收了宿傩的手指的假想咒灵。
“……”
宿傩的手指是特级咒物,按理说那只咒灵也不应该那么弱,至少也是特级才对。
是因为世界的法则,时间与空间从来不是能够被简单掌握?还是因为它还没有得到足够的成长?
但它已经操控了两个人的一生了。
明明是梦,哪吒也很清楚自己就在梦境里,可这既无法阻挡他被拉入那梦貘的生得领域——在他听见那歌声时,那生得领域就已经完成了扩张。
也无法阻拦他现在被雨淋湿,像条落水狗一样。
风声、雨声和雷声交叠着,他抬头就看见四位龙王以龙身盘旋在总兵府上方,叫嚣着:“哪吒,纳命来!”
头发和衣服都已经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