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
隔了数十丈远,马上的二人听到了风中男子扯着嗓子的嘶喊。
人未至,声先闻。
“曲兰颂!你敢死!老子明天就挖了你祖坟!!”
“鞭尸!掘墓!”
“让你死后都不得安宁!!!”
萧临渊听完,扑哧一笑,轻声的对身后似已陷入晕迷中的人说:“听见了吗,曲兰颂?你若真敢出事,我可不会拦着蒋明橖,我自己还怕这厮掀了我的皇宫呢。”
不知是蒋明橖的声音太凶,还是萧临渊的贴耳警告起了作用,曲兰颂幽幽转醒。
他虚弱的伏在萧临渊背上,脸色苍白,浑身疼的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却仍想睁眼再看看那个一言不合又要挖自家祖坟的家伙。
“这话,都说了几十遍了。”
“这莽夫……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好好说话?”
萧临渊看着一马当先朝他们冲来的将军越来越近,一边回道,“你也知道他说话不好听,得罪的人也多,将来若无你帮他,怕是他日后终会成众矢之的。”
曲兰颂虚弱的笑了一声,双臂无力的垂落在萧临渊肩前,“不会的……陛下是圣明之君,不会让他落得这般下场的。”
“若是有一天,他发起疯来,也请陛下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他计较。”
“臣也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了。只是,临了,怕是辜负陛下好意了。”
曲兰颂说完,语气中好像还带着释然。
蒋明橖已近在眼前,不等马停稳,直接一个翻身从马上下来。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从萧临渊口中溢出,生死啊,不过短短一瞬间。
他翻身下马,将曲兰颂从马背上抱下来,蒋明樘看着面前似连意识已快要涣散的人,不敢置信。
他不过就是出京打了场仗,不过就是出去打了场仗!
怎么就这样了,怎么就这样了呢?!
“兰颂……曲兰颂……”
“你睁开眼,你再看我一眼啊!”
蒋明橖颤抖着想要上前接过曲兰颂,可在手臂快要碰到曲兰颂之时,又僵在了半空中抖个不停。
他随身杀敌的那一柄战戟足有百斤,在过去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再重的重量在他眼里也不值一提,可此刻却像重若泰山一样,从他的手中滑下狠狠砸在地面。
萧临渊抬头看了眼金灿灿的落日,粉红的云霞浮在天边停留不去,好像在竭力想要挽留住这一抹残阳。
西山尽,日落西山残阳尽。
日落日有出,人去人不在。
蒋明橖眼泪无声的一串串滑下,也像在挽留曲兰颂最后那一分一秒都在流逝去的生命一样。
时光和生命,是世间任谁都抓不住的东西。
萧临渊将曲兰颂交给蒋明橖手中,带着周围众人后退百里,一直走到再也看不到那两人身影的地方为止。
他给了二人最后的安静独处时光。
蒋明橖拥住曲兰颂,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叫醒那个即将进入沉眠的人。
曲兰颂先是安慰他不要哭,也反嘲笑回来说:“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你哭成这样子过,怎么如今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还哭成这样……”
“丢不丢人……”
蒋明橖抓着他的手不肯放,七尺男儿此刻已崩溃的泣不成声,口中仍是倔强:“曲兰颂,要不是你!我至于这么丢人吗?你得赔,你得补偿我!”
“没听哪个大将军哭得这么惨过,我要贻笑大方了,你曲兰颂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蒋明橖嚎着,说出的话却险些将曲兰颂这个在场唯一的人逗笑。
“怎么还变成我的错了……”
他头疼又无奈。
“不是因为你还是因为谁?谁叫你乱来的!你有什么事就不能等我回来吗!”蒋明橖不依不饶,胡搅蛮缠,蛮横的将这黑锅扣在了曲兰颂头上。
曲兰颂虚弱的笑着,可笑着笑着,他侧躺在蒋明橖怀中的眼角却溢出一滴泪来,也不知是蒋明橖脸上流下的泪,还是他自己眼中流出的水。
“蒋明橖,我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着。”
蒋明橖愤声大喊,“我就不听!我凭啥听你的!你都要死了,我凭什么听你的话!你做梦!!”
说完,热泪又是倾洒而下。
他爱曲兰颂,可自己所爱之人马上就要死了,他凭什么要听从他的遗言?
就凭对方心里没有他,自己却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
可去他的见鬼的遗言吧!
“曲兰颂,我发誓要挖你家祖坟,掘你爹的墓!我要你曲家全族不得安宁!”
“兰颂啊!”
感受到怀里之人气息越来越微弱,蒋明橖明明说着最狠的话,却是语气越凶,眼泪也随之流的越猛。
曲兰颂被他吵的皱眉,勉力睁开眼,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来不及安慰对方,只得撑起全身的力气捡重要的说。
“蒋明橖,我死后,将我从曲家族谱除名,我有负父亲教导,满手血污阴暗,一身罪孽入了黄泉洗也洗不清,我不想叫世人知道,他有我这样一个儿子。”
他竭力抓住蒋明橖的手,唇边是干涸凝固的黑红血液,到了这一步,他已不再吐血,整个人就像是回光返照。
他看着蒋明橖的眼睛是清明的,一如当年蒋明橖初见时。
那年,君若枝上白雪,清冷孤傲不染凡尘,看的久了,不知何时就走入了他的心里,从此,再也容不下旁人。
“二愿…”
“蒋明橖,我愿你战无不胜,逢战必赢,你是大宸战神,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你要助陛下扫平疆场,一统天下,为这世间带来长久的和平,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你注定光辉而灿烂,留名青史,实不该为了一个我而背负万世骂名。
曲兰颂的眼睛慢慢闭起,浑身的力气也渐渐消散。
在蒋明橖发疯似的崩溃痛哭和哀嚎声中,留下他在这人世间最后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