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硬挤出个笑,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怪异,像是在哭,唯有苦涩。
龙床后,穿过层层帷帐的遮挡,是一个简易搭出的一个小小的隔间。
隔间内,先前还面色红润、沉迷酒色的君王正痛苦的蜷缩在小床上,颤抖的手指紧紧抓着锦被,面色苍白,额头不停溢出冷汗。
大监拎着食盒走进来见到这一幕,急的快要哭,“陛下,奴就说那酒喝不得!您怎么就不听劝呢!”
萧怀虚弱的躺在床上,浑身忽冷忽热,肚腹内痛的像是心肝脾肺肾全搅在一块儿,难受的他想吐又想翻滚,但这些他都忍住了。
“……不行,会被母后看出来。”
看到一旁地上的食盒,萧怀就明白了什么,叹息了一声,“是孤对不住莹霜。”
大监抹了抹眼泪,“奴看了,皇后娘娘没有怪陛下的意思,陛下放宽心。”
他打开食盒,将汤端到萧怀面前,压低声音,“是药膳……娘娘怕是猜到什么了。”
萧怀抬眸,一碗加了补身体的药材的汤出现在他面前,还冒着丝缕缕的热气。
他苦笑,“看来孤能瞒过母后,却骗不了她。”
泛黄的记忆袭来,那年,萧怀在送别南宫舒华之后,凭着一腔难出口的心意,情不自禁连夜奔袭百里,带人奔至连莹霜门前。
他想再见见她,想再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当时,他只是想,若是自己死前也不能再见她一面,他该是会有遗憾的吧。
所以,他就去了。
只是在见到她之后,他变得贪心,他想要更多,想要连莹霜再多陪他一些时间,真的,只是再多陪他一些日子就好。
他就满足了。
于是,两人数年后再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成了,“莹霜,我想娶你为妻,做我的皇后,但是最长只能有二年,二年里我不强迫你做任何事,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二年后我放你走,你……愿意吗?”
他本不抱希望,世上哪有一个男子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还有姑娘愿嫁的,怕是连多看这人一眼都觉得恶心嫌恶的吧。
更何况,连莹霜出身不差,不缺吃不缺穿,他都没说二年后她要怎么办,她如果真答应了自己这个无理要求,她还怎么另觅良缘?
他错了,他不该说话不过脑子的。
可连莹霜的回答是:“我愿意,陛下。”
当时,她在看见萧怀出现时很震惊,听到他的话时愣了许久。
但唯独在说我愿意这二个字时,就像是在说‘我等你的这句话,等了很久了’,看着他的眼神,也像在说‘我等你,也等了很久了,萧怀。’
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里,萧怀头一次体会什么叫不顾一切的疯狂,以及,少年人终于挖到幻想中的宝藏时的激动和热血。
他拉起连莹霜上马,一路狂奔回京。
天光
大亮,归京的帝王在见到等候的众朝臣的第一面,就直接开口封了连莹霜为后,不管不顾,当天就和连莹霜拜堂成亲。
红绸是一刻钟之内挂上去的,封后的圣旨也是同步传告天下。婚礼一切从简,等南宫太后找到萧怀,两人连合卺酒都喝了,就差下一步洞房了。
但封后的旨意已下,事情已成定局,南宫太后再气也只能咬牙认下。
月夜,寒冷的冬天。
连莹霜正要叫人关上殿门,抬眼间却正好看到站在殿门外的一道披着白裘的人影。
四目相对,连莹霜喉头动了动,却一点声音发不出来,一阵发涩,还是是萧怀最先开口,“莹霜,陪孤走走吗?”
闭嘴不言,穿着浅蓝宫装的美丽妇人缓缓点头。
安静的夜里,他们并肩走在宫道上,宫人远远的跟在二人身后并未上前打扰,萧怀提着灯,一手牵着连莹霜的手,两人路过御花园,道路两旁的积雪没过草根,雪白中只能看到一点泛黄的草尖尖。
“莹霜,你后悔入宫吗?”
“不后悔。”
萧怀问完,连莹霜紧跟其后回答。
“……可我却有点后悔了。”
萧怀站住微垂着眼睑,唇间带着苦笑。他想,或许他不应该这么自私的,在生命的最后时间还要拉连莹霜作陪。
“妾身并不后悔!”
或许多读了帝王的潜意思,连莹霜语气更加坚定,她告诉萧怀,“能陪陛下走这一程,我心甘情愿。”
纵使再也没有以后,她也是愿意的。
或许早从他们明媚的少年少女时期的第一次遇见时起,她就愿意在数年后的将来,做那个命不久矣的心上人的妻。
纵使两人走的再慢,可还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望着近在咫尺的皇后宫,萧怀牵着她的手,笑的温和,没有一点离别的伤感,更像是在道晚安。
“莹霜,我有一件事一直不曾告诉你,从很久以前起,我就心悦你。”
后者看着他,表情愣住。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他的手是冷的,像是没有温度的冰一样。
他站在原地,说:“孤就和你走到这儿了,他日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然孤会不安心的。”
连莹霜猛的抱住他,无声死死咬住嘴唇,眼眶已忍不住红成一片,强忍着没有落下泪。
“……妾身从很久以前开始也心悦陛下。”
“但有一件事,妾身一直以来都没有告诉陛下。”
雪地里,二人相拥,萧怀在她耳边轻声问,“是什么?”
短暂的寂静过后,连莹霜抬起头,注视着男人,她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只是眼中的期翼和悲伤好像洪水能将人吞没。
她说:“明天你还来,再带一枝黄色腊梅过来给我,我就告诉你。”
“不然,你别想知道。”连莹霜踮起脚,似赌气的在萧怀耳边轻轻说道,随后放开他,脸上是动人的笑。
“我不想看着陛下先走,陛下就大方点儿,让让我,这次就让你看着我走吧。”
而后,不等人回答,她快步入身后那庄严华丽的皇后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