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画像上画的是中年时的崔正,他一身靛蓝偏黑官服,腰环玉带,手持笏板,站在宽阔的道路尽头,背后是朗朗青天、万里长空,两岸青山高大沉默的像是守在这条道旁的门神,男人从这条路上走来,明明看着儒雅端方,可当人眼神接触到那清正而锐利的眼眸时,那股凌厉的目光好像透过画纸、穿过屏幕直射进人心中,令人不敢与之对望,下意识想要移开目光。
左边的画给人一种正气蓬勃之感,是画官;而右边的画,让人感受更多的是潇洒、是自然与洒脱,画的是白晋缘,也是一位豪侠。
画中的白晋缘也是走在一条宽阔而笔直的大道上,单手举着酒葫芦,仰头欲饮美酒,腰佩长剑,脚蹬草鞋,昂首阔步走来,白色广袖揽风而动,将自在洒脱装了满身,那股于天地间无拘无束之感扑面而至,在他身后一只白鹤从地面斜飞冲天而起,如破云之剑,天上一鹤,地上一人。
无端的,对比左右两幅画作看的久了,竟还让一些人心中再生新的发现;
两人同在路上,然崔正是从朝堂,入民间;而白晋缘,更像是从乡野,入朝堂。
两人的终点、起点,完全相反,可,又同在一条路上,两人是对手,也是同路相行的伙伴,想通这一点,顿时让人感觉两幅画的立意整体都上升到了另一高度。
果然,甘宜之的画,不只是画人,也画情,画中更有故事。
【好了,本期的直播到此结束。】
古古扬起一抹笑,声音温和:【下期,咱们接着来看大宸神昭年间,于民生方面做出重大贡献的三大顶梁柱的故事。】
【他们分别是在大宸有着农神之称的李稷,以及被后世人称为天工的荆越,还有最后一位,则是在水利工程上称的上大师的江利。】
【那么,下次再见~】
直播结束,崔正站起身,朝萧临渊行了一礼便要走。
白随看着这人干脆利落的动作,声音微诧,“你做何去?”
崔正:“去向陛下禀报案情,谢琅一案真相已经查明。”
白随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儿,一时被这人弄的想笑,又忍不住发出声冷哼,“我看你是去找死。”
他摇着头,语气拖的长长的,虽是坐着,然看向崔正的目光更像在看一块块头巨大却笨拙迟钝的顽石,又像是在看一块巨无霸粪球。
“崔正啊崔正,你知晓为何六殿下这两天白日一直待在地牢,看似在查案,却天黑就走,从未主动去见陛下,更不提案件进展吗?”
因为这件案子中的当事人、受害之人、查案之人他们心中早知真相,他们想要的不是真相大白四字,而是,都在等,等时机成熟,自己布的局收网,到时候才是真正的猎物、猎人身份定下的时候。
只有崔正,这个明明是在此案中辅助审查的人,却格外的在意案情真相,比主审表现的还积极。
昨天主动去景德帝寝殿,说要向其禀报案情真相,然崔正在皇帝寝宫门前足足站了两刻钟,景德帝也不见他,说是重伤昏睡不醒,但殿内的人到底是醒着还是没醒,谁也不知道。
最后还是六皇子出面,将他拉走。
“我和殿下让你过来,可不是让你继续去撞南墙寻死的。”
萧临渊也是因为得知了昨日之事,所以今天才让他去将崔正拉到祥庆殿来,以免这厮今天再想不开,又跑皇帝寝殿前逼着人家听真相。
景德帝想要的是真相吗?
不!他想要的分明是谢家父子的命!
崔正想做的,也不是非要将真相说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而是因为,“殿下,十五日之期的最后一天,也更好是六殿下册封太子之位的日子,如果现在不真相大白,等到那天再公开,陛下会颜面尽失。”
白随稀罕的看他一眼,额角青筋都开始蹦跶,觉得颇有意思的笑笑,“你这是为人臣,就非要忠人之君啊?”
崔正罕见的听懂了白随话里的嘲讽,他内心其实对景德帝谈不上有多忠诚,之所以有这个担心,也不是为了景德帝,他皱着眉,道:“谢家若有能耐转危为安,皇室名声就会受损,将来于朝不利。”
届时,在所有人看来,就是景德帝豁出命来陷害谢琅想要除掉谢家,最后却计划落空,败了,这反而会让人更信服谢家的强大。
将来,世家若与皇权对上,后者要翻身居上,就更难了。
但若谢家父子二人真死在了景德帝这一计下,崔正想想后续要面对的麻烦,世家群情激愤、朝中政令难行、还有各地生乱……
不行,死或不死,结果都难顶。
崔正脑中思绪开始打结,只觉景德帝弄这一出,真是整了个晕招儿。
但若现在能及时挽救一把,说不定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呢?
“崔正,你是陛下亲子,还是六殿下是?”
白随此时也大概弄明白崔正的心理了,心情平复下来,过了一会儿,饶有兴趣问。
这完全是废话,崔正:“当然六殿下是。”
“那依六殿下的性情,缘何会看着陛下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而不加以提醒呢?”
白随的话令崔正梗住,一时语塞不知该答什么。
是啊,他能看明白的事情,六皇子会看不明白吗?白晋缘会看不明白吗?还有萧临渊……
看透景德帝目前局势的,远不止自己一个人,那为何只有自己还想着去制止?
崔正一根筋的脑袋开始拼命转动,突然间他脑中闪现灵光,看着悠然而笑的白随,他好似懂了什么。
是的,只要不到真相公开那一刻,景德帝在此之前撤消杀谢家父子二人的计划,将此事真相糊弄过,那这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但崔正唯独算漏了一点,他不够了解景德帝!也不懂他内心对谢家的恨。
而白晋缘、六皇子他们则是料准景德帝不可能打消计划。这就是一场无可挽回的局,所以制止不了。
“那我们现在还能做何?”崔正问。
白随笑眯眯的回答道:“咱们什么都不用做,自有人知道该做什么。”
反正他和崔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