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阳无尘说道:“我也是,如果真有第二个,这对小太岁来说是件好事。”
*
被金不换一顿敲打,谢清曲总算不对闻人听雪说什么酸言酸语了。
山间的破庙满是蛛网和灰尘,仿佛被世人遗忘在这天地之间。
闻人听雪踩着地上的枯枝败叶,看向供奉在高台上的石像。
西海魂族供奉鬼神,这里的宗教信仰十分复杂,宗教势力可以与王室分庭抗礼。
闻人听雪和商枝乘着玄武来到西邻港,西邻港所属的万向城属于移民城市,是西海魂族边界的交通枢纽,外来人口占了七成,所以宗教氛围并不浓郁,若是到了内陆城市,就是另一番气象了。
商枝修炼鬼道,金盆洗手后特意选在万向城定居,一定是经过各方考量后深思熟虑过的。
高台上立着的神像是一个手持长剑的男子,姿态是回身点剑后的一个收势,右手握剑持于臂后,左手在胸前掐着一个剑诀,眉眼微阖,唇边浅笑,广袖玉带,衣袂飘然。
若是商枝在这里,或许能凭借渊博的鬼道学识认出这石像是哪位鬼神。
“到此处的,都是歇脚的行人,因缘际会,在山林深处偶遇这一方遮风挡雨之地时,也许也会如师姐此刻一般,探寻这神像的来历吧?”
身后传来羽重雪的声音,枯枝轻响,他穿着那身华贵的黑色织金箭袖走了进来。
他站在闻人听雪身边,仰头望向那尊石像。
闻人听雪一声喟叹:“顽石之躯蒙尘多年,浩荡剑意不减半分,想来这是一位震古烁今的绝世剑客,可惜我见识不广,有幸在此间相遇,却相逢不相识。”
羽重雪说道:“对面不相识,千里却同风。”
他看着闻人听雪微微隆起的腹部,语气幽幽:“师姐,你此番身怀有孕,五年之内剑道不得寸进,等婴儿呱呱坠地,你慈母之心泛滥成灾,可还能在锅头灶脑柴米油盐间,寻得当年的无暇剑心?”
闻人听雪说道:“无瑕剑心?”
她眉眼间显出一丝淡淡的苦涩,那一片澄澈无瑕的剑心,早在知道误食肉灵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裂痕。
“在烟都的时候,我不曾接触过外面的世界,生命里只有剑,离开了烟都,剑也不曾离身,可生命里却多了好多东西,你说我剑心无瑕,却不知道越是纯白的东西,就越容易变脏。”
闻人听雪很少与人倾吐心事。
她是一个习惯把所有事都闷在心里的人。
与挚友在书中世界相逢时,也不曾大倒苦水,倾吐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委屈,早已习惯一人默默承受。
此刻看到庙中石像剑意浩瀚,再想起自己的迷茫和有了裂痕的剑心,不仅心中酸涩难言。
细雪剑锋利一如往昔,自己却再没有当年所向披靡,剑指云海的万丈豪情了。
被一尊石像牵动了那些隐藏极深的隐秘情绪,对羽重雪说完这番话后,闻人听雪不禁感觉此刻的自己有点矫情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手腕却被羽重雪紧紧握住。
少年郎的金色眼眸定定地看着她,恨声说道:“你说此生除了剑多了好多东西,你说纯白最容易变脏,那多出的东西又是什么,把你染脏的又是什么?”
“是暗卫之女的身份?”
“还是是血脉相传的蛊虫?”
“还是你知道我是羽朝太子,发现我们尊卑有别,心生落差和不满,才对我挥剑相见?”
“师姐,当年那一剑,到底是为了什么?”
手腕上传来羽重雪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闻人听雪的骨骼的。
其实这句话,羽重雪想问很久了。
闻人听雪也知道,他一直都想要个答案。
破败的小庙里四下无人,侍从们也在远处,闻人听雪这才有些安心,这是烟都师门内部的事,总不好为外人知晓,成为他们街头巷尾的谈资。
她转过身,与眼前的少年郎对视。
当初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小师弟如今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脸还有少年人的青涩稚气,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骨骼,从身高上来说,确实是闻人听雪需要抬头仰望的。
“暗卫之女的身份、身体里的蛊虫、知道了你是羽朝的太子,你说的这些原因都有一点。”
“你不要以为我一直穿着白衣,就以为我真的心如冰雪,我一直穿白衣,只是因为白衣便宜。”
羽重雪愣住。
心里的话开了个头,剩下的就好说多了。
“外面的声音和旁人的眼光,我多少是有一点在意的。”闻人听雪顿了顿,继续慢慢说道:“可当年那一剑,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我自己,我对你有愧,却从不后悔。”
羽重雪按住她的肩膀,手指缓缓用力,“有愧无悔?”
“师姐,再过些时间,我和师尊总会把蛊虫的解药给你,让你彻底摆脱蛊虫的折磨,我的一颗心,只差剖开给你看了,你却想着一剑把我的心剖出来!”
他几乎是句句带泪,字字泣血,闻人听雪听着也是无比心惊。
惊悸之余,又是苦笑一声。
当年她练反手飞剑,有一招是将剑从手心荡到手背上,用手背的力道带动剑柄,让手中的剑在手背上旋转二十四次以上。
这招式看起来像是在杂耍,其实极为考验对剑的控制力。
闻人听雪的掌心在早已经磨出了一层茧子,可手背却没有于是在练这个招式的时候,手背被剑柄磨得血肉模糊。
她也曾绑着绷带练这一招,可是失去皮肤的触感反馈,对剑的把控力下降的厉害,只好撤了绷带。
那时候正是大冬天,雪下的很大很大,实在忍不住疼痛的时候,闻人听雪就把血淋淋的手插进雪里止痛,然后继续起身练剑。
也许是她的刻苦感动了上天,她
终于找对了感觉,让剑在手背上转了二十四转。
她喜不自胜,忘了疼痛,在雪中反手飞剑,尽兴之后一转身,才发现羽重雪一直站在远处看着她,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