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吧。”
接过这回任务目标的照片，饶是一向不爱说废话的主顾也忍不住发出了多余的感叹，“她真是位完美无瑕的少女。”
奈布·萨贝达以职业性的速度略过目标的外表，没停顿太久便移开视线。
那是个盛装打扮的女孩，拥有着在同龄人里较为出众的气质和令人过目不忘的五官。天鹅般优雅的颈部，卷发慵慵懒懒地搭在肩后方，略带稚气的脸庞上已隐隐显出了点贵族特有的矜傲自持，再往上是毫无波澜的浅绿色双眼。光影交错下，她的笑犹如一捧远山之巅的新雪，明艳而冷淡。
在此之前，他未见过哪个人的照片能那么像油画。
X·克里斯托弗，领导着国际上最大的犯罪组织，生意遍布黑白两道，是与奈布合作最多的雇主。他祖上是群穷凶极恶的暴徒，靠劫船越货起家，而他却并没有走父辈的老路，反倒选择了“经商”。
枪/械销售，毒品贸易，人口贩卖……只要能来钱他才不在意渠道是怎么样。一心搞钱的疯劲儿让X先生很快累积下无可匹敌的财富，可当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后，他又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
他需要些荣誉来点缀。
譬如，挑一位家世显赫的妻子，必须得是贵族。
那时英国的金融危机刚过，贵族们只不过是一群装腔作势、徒有空壳的穷鬼，拥有雄厚经济实力的他简直无往不利，并且顺利搭线了赫德曼世家。
一来，公爵刚死，只剩下一个没脑子的白痴妇人，面对着虎视眈眈的一大家。
二来，他们家小姐确实很漂亮。
X先生需要名头，赫德曼夫人需要钱。他们一拍即合，至于那倒霉姑娘的意见？没有人会在乎的。
定下婚约时，他支付了三百万英镑。
再后来，那个可怜的牺牲品，赫德曼小姐，在所有人都意料不及的情况下，跑了。
X先生把一沓钞票推到奈布·萨贝达面前，指关节慢慢扣在桌子上，略带无奈地轻笑了声：“追踪一位足不出户的贵族小姐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对吧？”
与枪林弹雨的战场或者取走某个大人物的脑袋相比，这份差事确实轻松得过分。
奈布面无表情地拿起钱，另外一只手往下拉了拉兜帽。不论X先生有多么糟糕，给钱爽快的混蛋也总比难缠的雇主要好。
“把她带回来。”X先生微掀起眼皮，视线充满了阴鸷，“马上。”
***
【按照玩家的要求，这回给您选了个正常点的身份。】
余鲤面无表情，“是啊，被亲妈以三百万的价格卖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当老婆，我可真是谢谢你。”
小姐也是任性，说跑就跑了。
余鲤搓搓手，试图给冻僵了的小臂取暖。
望向头顶阴沉如浸墨般的天空，心中越发悲愤：
“天呐，她跑也不知道跑好一点的地方，一个娇弱的富家千金往荒郊野岭里钻。”
枝叶层层叠叠地纠缠在一起，看不到完整的月亮。
“这大晚上的，会不会有狼啊……”
她的猜想很快得到印证。
当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声短促的嗥叫顷刻间压过所有虫鸣，余鲤的脸，肉眼可见地扭曲成了痛苦面具。
【玩家。】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随即在脑海中响起：
【您的乌鸦嘴，怕是要灵验了。】
余鲤：“……”
草。
***
在成为自由雇佣兵之前，奈布·萨贝达共面临过两次失业。
东印度公司解散后，不知何去何从的奈布陷入了一段很尴尬的缺钱期，最终在同行的劝说下，选择接受英国政府的直接雇佣。
薪资待遇上去了，情况却越变越糟，不把其他国籍士兵当人的英国佬遇事只会让他们前仆后继地送死。长官最常说的一句话，“你们的使命是为日不落帝国效力”，就连吃饭也要翻来覆去地讲。
可那根本不是效力，而是卖命。
比起在前线冲锋陷阵，他更擅长潜行。
潮湿寒冷的森林里，星光透不进去，地面上铺了层裹满泥泞的树叶，一切都了无生机。雇佣兵平静地踩在上面，没发出一点声响。
在看到那有着棕头发绿眼睛的小姐之前，奈布大概构想了一下见面的场景。以他对贵族女性走三步喘两步的认知，她大概率会很挫败，灰头土脸，裙摆上沾满泥浆，娇嫩的皮肤在奔波的途中添上几道划痕，在他表明来意后就像是看到救星般哭哭啼啼地跟他走……这样能省去他不少事。
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会看到眼下这幕——
脸还是那张脸，眼珠剔透，肤白如雪，即使风尘仆仆也掩盖不住少女本身的好颜色，此时正诡异地趴在地上，与对面龇牙咧嘴的郊狼无声对峙。
奈布·萨贝达：“？”
有点像狗，不确定，再看一眼。
少女还是以那种奇怪的姿势匍匐着，脊背虚张声势地弓起来，指甲一点也不嫌弃地慢慢在地面上剐，妄图以犀利的眼神吓退那匹起码有一米长的狼。
那确实是他的任务目标，像是雪原上高岭之花一样的赫德曼小姐，她的照片还放在他胸口上。
奈布·萨贝达：“……”
如果小姐能稍微有点常识她就应该知道，在野外不能和狼对视，这样并不会让它夹着尾巴害怕逃走，反而会起反作用激怒它。
果不其然，认为被挑衅了的郊狼伏低身体，嘶吼着朝她逼近过去，小姐瞬间破功，嗷的一声惨叫，从地上窜起来连退了好几步。
几乎在郊狼发起进攻的瞬间，一把刀刃弯曲、闪烁着凛冽寒光的匕首从远方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扎进郊狼的脖子里。
小姐紧紧地捂着嘴，惊恐感几乎要从眼眶中窜出去。
奈布平静地从暗处走出来，在郊狼抽搐的躯体前蹲下，睨着它，毫不客气地又补上几下，然后就着它的毛发擦了擦刀上的血。
期间，他面色淡漠，毫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