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理想来,结果还不都那么回事儿!口口声声把我们当朋友,转头一句屁话都没说就溜掉,害得我们满京城抓瞎找,找他干嘛,抓回去让他继续跟我们面前装清高吗?什么玩意儿!”
季季越说越激动,跟妈训儿子似的。我还没来得及挑刺是“五斗米”不是“三斗米”季季抬脚就走。我急忙问:“你上哪儿去?”
“上去透气,憋得慌!”
我没追:“别乱跑啊!”
“我又不是陆扬那种伪君子!”季季头也没回地甩下这句话。
唉,这丫头也不是个省事儿的主,指不定哪天干出比老五更出格的事儿。地下通道已经没什么行人,黯淡的白色荧光灯并不能照亮通道的每个角落,反而让这地下世界增添几分冰冷与诡异。
老五蹲在那里怔忡地看琴盒里几张零钱。我走到他跟前:“你别放心里去,季季就那张嘴毒点,你也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心还是好的。”
老五自嘲地笑:“老四,季季也许说得对,我他妈就是一伪君子。以前我总瞧不起那些为谋生而出来卖唱的人,可是到现在才明白他们需要承受的冷嘲热讽百倍于我。我就像井底之蛙那般无知,自以为自己有多高尚,有多了不起。季季说的对,那些不过是我自尊作祟,我是个不知深浅的愣头青。我原以为单凭热情和执着我能一辈子做音乐,可是出来之后我才知道这个世界比我想的更冷酷百倍。我第一天出来就被人看成行乞,虽然是个小孩无心之言,但路人的眼光就跟刀子似的扎在我心窝上,跟看个乞丐没两样。那小孩的妈妈临走还教育,要好好读书,不然就跟那个人一样流落街头之类。我的自尊心头一天就被人踩在脚底,真想一走了之。我干嘛要出来受这种罪?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在这座城市里根本就没人关心你的遭遇,各有各的忙,匆匆路过的,谁也不比谁过得好多少,自尊根本无足轻重,生存才是值得称道、值得尊重。谈什么理想,矫情!昨天有个跟我一样被个吉他路过的,站着听了会儿,语气鄙夷地骂我弹的什么破玩意儿,当场弹了一曲,临走前还说,他就是十年后的我,趁早别干这个。这让我看不到半点可能的未来,几年后我会成为他那副德行?和他相比我的确差得很远,而他仍在这城市无依无根,跟个孤魂野鬼似的……”
老五几近嗫嚅的声音在地下通道里回荡,说到最后眼眶竟然潮起来,不甘心地说:“可我他妈就是喜欢啊!”他抱着吉他啜泣起来,像个遗失于陌生城市的孤独无助的孩子,又像一条丧家犬一样可怜。对老五来说,这是他遭受的第二次打击,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乐队的解散对他的打击远超过我们的预估,而这一次也许比第一次更沉重。
我没有安慰老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时候的他需要的不是安慰,他心中的迷茫、迟疑只有他自己去跨越,去寻找答案。
我把手放在他瑟瑟抖抖的肩膀上:“老五,先跟我们回去吧。”
老五把头埋在怀里,好久才抬起头来,于是我便见到他一片澄明的眼里不再有泪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坚定。这种眼神我似乎在某张海报上见过,而我确信,陆扬已经不是之前的陆扬,不再是那个天真、愤懑的陆扬。我吃惊地看见他破涕为笑。
“说出来好受多了。”老五为刚才的哭泣感到羞愧,“老四,谢谢你和季季来找我,我没事,刚才的是可千万告诉其他人,太他妈丢脸。”
“那怎么行,将来你扬名立万了我好爆料。”
“去你丫的!”老五收拾好他的东西上去找季季,刚走两步老五就涎皮赖脸地冲我伸手,“老四,借我点钱呗。”
我一愣。你丫刚才不还蜕变来着吗,这他妈才个多大会儿就现出原形?
“没钱!”
老五两眼又要泪汪汪:“要参加比赛了,还差点儿……”
老五这阵子一直跟外边跑,一是到别的学校找人凑乐队,好不容易凑够人,差把吉他,受我那天一句话刺激,才出来卖唱。
“什么时候比赛?”
“还半个月。”
“那急个蛋,继续卖唱呗。”
“还得排练啊哥!”
我心一软答应了。老五感动地说:“这次我一定还!”
我操,好几百大洋咧,你不还我我他妈吃西北风去?心里骂自己刚才白他妈感动一回,一不留神又把自己搭进去。
季季惊奇地看着我俩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差点一板砖扔过来:“活过来啦?”
老五跟见到杜老师似的,点头讨好:“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劳您费心。”又虚情假意地对我们嘘寒问暖,恶心得我俩已经后悔出来寻找老五这王八蛋,问我和林馨儿发展得咋样,怎么着,敢情我私人事迹成了你们茶余饭后谈资?
老五说:“这不是关心兄弟终身大事么!”
“卖你的唱去,瞎操什么心。”
我裤兜里手机忽然响,不是通讯录里的,但我看着有那么点儿熟悉。我在接通的第一秒就知道对方是谁。假若我有超能力预知对方,那么我宁死都不会接通电话,因为对方通常找我没什么好事,我更不会故作客气和矫情地冲对方礼貌地说:
“喂,你好!”
“好你大爷!你丫现在到底在他妈哪里?”
用这种吃人的口气说话的,在我所认知的世界里,除了我眼前的季季,就是与我命中犯煞的赵蕾蕾。可能上辈子我真的杀了她全家,不然为什么每次她都是这么一种吃火药的状态找我?得亏我脾气好,不然早把电话扔长安街去。
我不知道她找我什么晦气,但我知道她将要跟我说的一定和林馨儿有关。假若就因为我拒绝了和林馨儿去逛街您就这样义愤填膺,那赵蕾蕾你管的也忒宽了吧?
赵蕾蕾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我什么我,周一天你个大傻逼,你丫就是一头猪,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当代潘安吗?装什么清高啊你?”一通毫无内容的臭骂,主题一个字没提。
我他妈就是装清高又碍您什么事,值得您这么破口大骂?
“赵蕾蕾你能不能闭上你的臭嘴!”
估计赵蕾蕾被这话噎的够呛,我听到电话里传来怒极反笑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