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杂志社实习的应届生不少,但最终能留下多少个不好说,一方面取决于杂志社的现况,另一方面跟个人能力有一定关系。上周培训老师在临近结束时轻描淡写地布置了个任务,写一篇关于十万左右车型的文章。夏泉让我好好写,写完初稿还让他帮着提些修改意见,没想到今早就被当成范文在培训会上念。虽然没点明作者,但念文章的于海东知道是我写的。我选择国内一家自主品牌的一款新车型为对象去写,夏泉还夸切入点不错,大众对这个品牌都略带偏见,越是这样越能体现文章的价值。和夏泉一样,培训老师对其中一段颇为赞赏,“与某款自诩血统高贵的合资品牌主打车型相比,这款内秀车型的该项配置在其同价位车型中难觅踪迹,为其增色良多,不但体现此车的豪气大方,其实用性也是国民选车重点考虑的关键因素”。其实大家都知道某款血统高贵的车型是哪车,但看破不说破,为文章主销车型提高价值拉去当垫脚石,不错不错,这篇文章达到了刊发的水准……培训老师一通的夸赞,台下的实习生们脑袋跟探照灯似的四处搜索,都想知道写着文章的人是谁。我也机智地假装好奇以免被人嫉妒,台上的于海东向我投来鄙视的目光。
一起下班的路上于海东跟怨妇似的对我大倒苦水,说着了那培训老师的道,骂骂咧咧。
我不以为然地说:“不就一道任务么,至于把您气成这样?”
于海东惊奇地看我:“您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他娘是要纳入实习考核的,关系到以后能不能留下来的要命成绩,敢情您不知道?”
我摇头。和其他人一样,最初我也以为培训老师随口那么一提,抱着让夏泉知道我有认真的投入培训和有虚心请教的态度才让拿去让他看,鬼他妈知道这要纳入实习考核。
于海东仍旧不信,我懒得理他。今天上午培训老师又布置了任务,这回没人敢不重视。
我的那篇文章经过再次修改润色后居然真的刊发了,而且就在当期期刊。这下所有实习生就都知道文章是我写的,虽然文章署名夏泉。这一点让我小有郁闷。中午于海东提醒,郁闷归郁闷,别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点让我觉得于海东虽然人圆滑世故,但也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临下班夏泉邀我一起吃饭,他开着他那辆和老三一样的小现代行驶在拥挤的首都马路上,直截了当地说:“按社里规定实习生的文章是没办法刊登的,要登也只能以导师的名义刊登。我看你那篇文章写的不错,不登可惜。我想这对你也有好处,所以文章署名的事你别在意。”
我说:“没有师兄的指点和提携,我这篇文章怕是登不了台面,属师兄的名字名正言顺,不然我心里还过意不去。”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北京街道又是华灯璀璨地闪烁起来,繁华得令人迷醉。
夏泉说;“在北京找份工作挺不容易,找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更不容易,有很多事都需要委曲求全,但这份工作我看就很适合你。你人聪明机灵,也有能力,跟着我好好干,该有的始终都会有的。”
我默许地点点头
夏泉说:“你跟我甭客气,虽然人前不能说破,好歹我们是一学校出来的,应该相互帮衬。表面看是我帮你,反过来看也是你帮我,咱可以更开诚布公些。在这城市里,有个把可以交心的人真的不多,特别是工作几年以后你就能体会到,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我用余光瞟夏泉一眼,他脸上的神情确实是真诚的。想想也是,夏泉不但说的对,还很合形势,夏泉混得好对我而言只有益处,我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不为夏泉着想。
沉默了一会儿,夏泉忽然提到于海东:“这个人最近跟你走得挺近。”
“都是他过来找我的。”我赶紧撇清,事实确是如此。
“同事之间交往没什么,我看他为人虚头巴脑的不怎么靠谱,这种人可以浅交,不能交心。”
“他也就找我中午一起吃吃饭啥的。”
“他和老胡倒有点相似,当真是物以类聚,老胡这人……”夏泉欲言又止,“算了,不说老胡。”
到了地方,夏泉带我去一间干净敞亮、装潢气派的西餐厅,餐厅里每个人都轻声地说话,谈吐优雅。我浑身不得劲。夏泉让我放轻松,然后各自点了一份牛排套餐。
“刚毕业工作那会儿我师父也是带我来这家餐厅,说以后要是想时常来这种地方就要拼了命工作。工作上我师父对我很严格,哪怕是一个小错误都不允许,我记得有一次让我校稿,漏了一个错别字,他把我训了一下午。他说别人有犯错的资格,但是你没有。后边让我再校核好几篇稿子,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其实我挺感谢我师父,当初没有他的倾囊相授和严格要求,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问:“那您师父是哪位?”
“他早几年已经辞职了,去了深圳,下海了。”
“哦……”
用晚餐,夏泉坚持要送我回学校,说顺便去学校拜访杜老师。在王子楼下分手时夏泉递给我一只信封。
我愣了下。
“这是你的稿费,你应得的。”
信封塞到我手里时老子我差点儿感动得热泪盈眶。妈的,我这还能说啥?跟杜老师说的,老子我真是遇到贵人。望着夜色中夏泉缓缓离去的小现代,心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文章刊登后我的境况有点微妙变化,除了于海东和柳妙,其他实习生或多或少对我抱有敌意。用于海东的话说,我这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文章一刊登不就显得其他人落后了吗,枪不打你出头鸟打谁?于海东又说,你也不用挂在心上,他们敌意归敌意,对你造不成威胁,蚍蜉撼不了大树。
这一听,我宽慰许多。而柳妙对这事仿佛压根儿就不知道似的。这一阵柳妙跟着秦印良跑外勤大概累得够呛,估计是顾不上。这一天好不容易不用跟着跑外勤,桌上又堆压了许多案头文件,早上没去培训不说,这一扎头在案头里就没抬起来过。自从秦印良回来,柳妙就忙得跟没头的苍蝇,据说周末也要来公司加班,不过没见柳妙抱怨。
下午上班柳妙忽然给我发短信,问晚上能不能一块加加班。我心里犯嘀咕,怎么个意思,不是没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