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喝完一罐啤酒，眼睛就湿润了。
“四哥，我是不是挺会撒谎？”
“六儿，撒谎是人成长的必经之道，可要是跟老二比起来你还嫩着呢，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
“那你们为什么还这么相信我？”
“你不是我们，我们撒谎是武器，你撒谎只是‘穿衣戴帽’，构不成威胁。”
老大说：“人老六只是有话想说。”
我看眼老六。
小老六脸又红：“刚来的时候二哥就跟我说，人跟人身份背景差太大就会带来隔阂，该撒谎就撒谎，该憋住的一定要憋住。四哥，我有好多话想说，你们都把话跟我说了，我又不敢乱说，怕给你们带来麻烦。可我今天已经把二哥和季季姐的事说了出来，我觉得很轻松，也应该说。我觉得你们带给我许多温暖和快乐，真的就像我的哥哥姐姐似的照顾我，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我其实从小到大被我爸我妈管得很严，逼我学这学那，我根本不想学，还不让我跟别的小朋友玩。本来我爸妈把我送来咱学校只是权宜之计，可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离开季季姐。你们都笑我喜欢姐姐型女生，我是真的多希望有个姐姐，季季姐真的就是我想要的那种姐姐，看上去酷酷的，可内心很温柔。季季姐离开北京我真的非常伤心，我觉得这辈子就再见不到她了，我是真的也想去大西北，可我已经答应我爸妈。我爸妈让我在国内念完大学已经是很大的妥协，季季姐嘱咐过我不能再叫他们伤心。”
我和老大都不知道说什么，很难得见到老六醉酒时泪眼婆娑，说这些掏心掏肺的话。
老六接着说：“大一上学期快结束我就跟季季姐说，我爸妈要我去国外读书，可我不想去，我舍不得你们。季季姐说，姐去跟你爸妈说。我就带季季姐去我家见我爸妈，他们在屋里谈了一下午，后来我妈把我叫进去，问我是不是打死也不想去国外读书。我说是。我妈说不行，国内读完接着去国外读。我答应了。回学校路上我问季季姐怎么说服我爸妈。季季姐说，其实你爸妈也舍不得你离开他们身边，不过以后你得听我的，跟在他们身边不许学坏，不然你季季姐我得一辈子当你爸妈丫鬟。我说，季季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谁欺负你我就揍谁。可我眼见季季姐伤心落泪，难过得要死，不但帮不上她，还帮着二哥坏她的事，帮四哥你追林馨儿，你们说我是不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是不是不辨是非的大傻逼？是不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我安慰老六：“这事没有对错，没那么严重。”
老大也出言安慰：“是啊六儿，就算是，咱也犯不着上排比句。”
杨余利被我一脚踹翻。
老六说：“那次从秦皇岛回来季季姐情绪就一直很低落，我觉得挺自责、挺内疚。我忽然想明白，除了我爸我妈，就算对不起全世界的人，也不能对不起我季季姐啊！于是我就去找林馨儿谈谈，问她能不能放弃跟四哥你在一起。林馨儿说季季姐也来找过她，跟她说了同样的话。季季姐还说，林馨儿，你的出现就像夏伊出现在陈海的世界一样，他们把赵蕾蕾的世界给毁了，你现在亲眼见到、亲身感受到赵蕾蕾有多痛苦，可你并不知道，你也把我的世界给毁了。从那天以后林馨儿就真的没跟四哥你来往，但是我看到四哥你也深陷痛苦，我觉得我又做错事了，我觉得不论我怎么做都是错的。四哥，我真的不懂，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儿吗？”
我和老大都陷入沉默。我的沉默是因为才知道老六为我们的事陷入痛苦之中，老大的沉默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我和老六吧。
老六忽然嘤嘤地啜泣起来，委屈极了。
“四哥，你会原谅我的，是吧？”
我想，老六真正伤心的并不是这个。我伸手去摸老六的头，他的头发又细又软，又松松的，跟河里的水草似的。
我说：“六儿，这其实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都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想你季季姐也不会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