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爱国怂眉耷眼地捏着钱往外走。
“钱不要捏手里，放在裤子里头的小包里！”老太太看他这副死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这年头扒手多得很，大家就习惯了在隐蔽的衣物内侧缝个小兜用来放钱。
“知道了。”林爱国闷闷答应道。
他是最不爱跟人打交道的，体力活他在行，但是让他跟人家讨价还价还不如让他背个几百斤来的自在。
平常送盒饭的时候他都没那个寒暄的意识，直接把盒饭往人手里一放，顶多说句你的饭就走了。
而且这三个字有时候还没说完呢他就转身了，一开始那些客人还有些气恼。久而久之，熟客们也晓得他什么性子了。
刚来时候还不这样，自从那天瞧见了王云云和她丈夫后人就提不起劲儿来。
林爱国走四五条街才到卖菜的小摊，其他街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条街卖菜的最多，价格也最便宜。
他走了几步瞧见了白萝卜，“这萝卜多少钱?”
“称斤还是全包？”摊主头也没抬，把框子里的萝下全部咚咚倒出来。
“称斤，”林爱国在心里估摸了下，“十斤。”
“十斤就两块五。每斤两毛五。”林爱国站在原地，脸色涨红地憋了一阵，然后憋出一句话来，“能不能少点？”
摊主来了兴趣，抬头看着他，“你要给啥价?”
他这价格吧，还真算公道了，砍价的他也见着不少，但这样砍价的他头一次见。
他站在那儿半天就说出一句能不能便宜点，一看就是没怎么买过东西的人。
“两毛。”林爱国从牙齿里蹦出两字，天晓得他现在多想走哦!
而同样是和人打交道，谨妮却是快活的很，像只花蝴蝶似的穿梭在校园里，有女同学问她裙子在哪儿买的，就一脸热情地推销自家娘亲的手艺。
她还随身携带一双面绣帕子，一边是猫，一边是老虑，惟妙唯俏的，她恨不得一天换两身衣服，让所有人都看见她有好多漂亮衣服。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放假的时候穿着精致的衣服去百货大楼里寻找客源，百货大楼的衣服款式多，又比供销社时新，想买衣服的人大多儿往那儿去，在人家的地盘上不好主动推销，但要是有人主动来问就不能怪她了吧?
而林慎呢就负责写传单。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传单，在后世每次上街都能遇到一两个发传单的。
要不是没钱，姐弟俩都想在报纸上打打广告了。
传单上突出四个字：便宜好看。
吸引国人的第一要素水远都是便宜:人们擅长在价廉中寻找物美的东西，但是要是价贵了，那就直接被他们从选择中删去了。
林慎不擅长画画，但他娘擅长啊！
所以苏敏寥寥几笔勾勒出衣服小像，林慎负责写，他娘负责画。
苏年是谨妮的第三个客户，她依旧黏在张君敛身边，只是怎么看怎么敷衍，好像换了一个杨君敛，林君敛，她依旧会这样黏。
张君敛惯常是不爱搭理她的。
他在林谨身边的时候那双眼睛和全副心神就住在了林谨身上，没多余心思分给她，也不会特意避着她。
但是林谨不在的场合，他恨不得离她八百米远，告诉所有人他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 哎，你说他至于吗?我上前一小步他能后退八百米，脸上就写着四个字:离我远点!他担心人家以为我和他有点什么，带累了你的名声。”苏萍吐槽道。
谨妮也不说话，只是微微抿唇笑着看她。
“哎，你别这样看我，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好吧好吧，我其实是来说他的好话的，毕竟先前是我对不住你们俩。”苏萍歉疚地说，“我对他真的没有一点儿意思，只是我觉得他符合我认为的结婚对象，所以就想缠上他，和谁结不是结呢?他家里就三口人，张叔是个正直有原则的好人，刘姨…”说到这，她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除了对张君敛坏之外，她对所有人都好，我无法评判她。她对自己的厌弃延伸到了其他人身上，而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她的孩子。说我自私也好，只要她对我好，我觉得就没问题了。我知道她是觉得我在大院里长大，符合她对儿媳妇的偏执要求，但我不在乎。而张君敛，他虽然很讨厌，但他是认可并尊重女性的。这样我能压得住的家庭和没有感情的另一半是符合我对未来的期望的。”
谨妮微微张嘴，有些无法理解：“如果你想有个家庭就结婚，如果你不需要情感上的支撑你就可以选择独身，这样不是更好吗?”
苏萍看着她瞪圆的猫儿眼笑了：“林谨，不是谁都有勇气对抗世俗的。张君敛应该跟你讲过我之前谈过对象吧？后来我发现他不符合我的期望，我就把他踹了。”
谨妮侧头小心地看她一眼。
苏萍脊背微微往后靠，抬头透过树叶看天上悬着的太阳：“我不介意的，我知道他肯定会和你解释的。没看到你之前，没看到你俩相处的时候，我还抱着侥幸心想着你们好多年没见，可能挂念的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人罢了，等再次相遇，说不定他就不喜欢你，转头乖乖和我结婚了。但是他在你面前完全不一样。”她直起身来扭头说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刘姨一直制住他不让他离开身边了，甚至高中时候她想强压着他和我结婚。你可能不知道，张君敛身上一半的疤都是那时留下的。当时刘姨每天都追着问他结不结婚，他只要不回答，她就随手抄起身边的东西摔到他身上。他要是一直不同意，刘姨就开始自残，张君敛就赤手去抢她的刀，结果被刘姨反手一刀捅在了身上。我现在告诉你这么多，是因为我现在已经放弃他了，你是个很好的姑娘，而符合我要求的人世上不止有他一个人。我很嫉妒你，林谨。你的家庭，你未来的另一半，你知道你所拥有的这些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吗?”
苏萍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她身上穿的正是苏敏做的那件紫色掐腰花苞小上衣。
苏萍像是倦了，她从秋千上站起来：“走吧，回宿舍了。”
……
树荫投下一片清凉，在太阳底下的那半边身子却是热到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