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赌坊那种地方,还是与银钱沾手的账房先生,从此就很难再有自由了。
而且有打手和赌坊的淫威为威慑,进去的人是提不起胆量作怪的。
徐明辉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他过分清楚眼前人的软弱和无能,也心知肚明他浑身上下拎不出二两恶胆,所以他只能关上门拿自己无力抵抗的妻子撒气。
他会亲自把他带到一个暂时翻不起浪的地方藏起来。
让他再也成不了家中的老鼠屎。
只有这样,家里的浪才会有机会静得下去。
他被逼到濒死一线的母亲,在梦中仍担心会被无故殴打的弟弟才会有机会获得安宁。
他必须这么做。
徐二叔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霎时就露出了猛烈的挣扎。
徐明辉状若遗憾地叹了口气,在屋外有脚步声逼近时果断钳住徐二叔的胳膊,行云流水地把缩在墙角的人搬到了床上。
厚厚的被子往下一盖,什么也看不清。
徐明辉飞快转身端起了装满粥的碗,拿起勺子凑在徐二叔的嘴边说:“爹,这是大嫂小火熬了许久的粥,多少吃一些吧。”
徐二叔铁青着脸不说话,恰逢这时徐三叔推开了大门。
他站在门口皱眉看了一眼,看着自家躺在床上脸色极其难看的二哥面露讥诮。
“就破了点儿皮的皮外伤,至于摆得出这样的架子?”
吐血的老爷子起来了,雪夜跳入结冰河水的二嫂和桑枝夏也都见好了,唯独这个自以为无所不能的大男人还躺在床上,就连一口吃的都要人追着喂。
徐二叔又恼又急地动了动嘴,可徐明辉却苦笑着说:“三叔,我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都这种时候了,三叔就少说几句吧。”
徐三叔没注意到床上的异状,黑着脸没好气地说:“你管他那么多作甚?”
“别说只是耍爷的架子不肯吃饭,他就是即刻要冲出去一头溺死,那也是他自己的功德无量!”
他说完嫌多看一眼都脏了眼睛似的,转身就走。
“你祖父和祖母回来了,堂屋里也都备好了,少搭理你爹赶紧出来吃饭。”
徐明辉好性子的笑着说是,放下粥碗走过去把门重新关上,隔绝了所有的视线后重新拿起了勺子。
“父亲,不吃会死的。”
“您也不想死的对吗?”
他眉眼含笑地把舀满了肉粥的勺子递到徐二叔的嘴边,轻轻地说:“吃一些吧,等您吃完了,我还得过去呢。”
“现下也不烫了,吃了就好了……”
半刻后,徐明辉端着空了粥碗关门而出。
院子里,徐璈正在弯腰拿碗。
他眸色不明地朝着关紧的门上看了一眼没说话。
徐明辉却主动说:“赌坊的活儿很是不错,多谢大哥为我考量。”
不管到了什么地方,时下能识文断字的人都很是有限,懂得提笔记账的人就更是少了。
县城里能同时招两个账房的地方肯定不止这两个,可徐璈带回来的恰好有徐明辉极其满意的选项。
若说不是有意为之,徐璈自己听了都不会相信。
徐璈没做声算是默认了徐明辉的说法,正要与他擦肩而过时却听到徐明辉低低地说:“我此去若是家中无事的话,大概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
“我母亲和明阳那边……”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罕见低下了骄傲的头:“求大哥多照拂。”
对他而言,眼前堪称荒谬的一切多是不得已。
若非不是清楚徐璈和桑枝夏的秉性,他绝不敢以自身化作囚笼将自己的生父困住。
可他也清楚,只有困住了不合时宜的人,才有更多可期的来日。
他不得不低头。
徐璈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她们多跟你大嫂在一处的时候多。”
桑枝夏不是难为人的性子。
徐明辉闻声无声一笑,闭上眼说:“我会跟大嫂说谢谢的。”
徐璈一言不发地走了。
徐明辉看着他脚上针脚拙劣却加厚了许多的棉鞋,眼底深处晦色渐起。
得天眷顾的人,似乎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得妻如此,是不是世子爷又有多要紧呢?
徐明辉落后徐璈一步进了堂屋,刚进屋他就注意到了老爷子的脸色似乎不对。
他神色如常地对着徐二婶摇摇头:“娘,爹只是心情不好,无碍的。”
徐二婶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没说什么,老太太却忍不住了。
她着急地往外探头看了一眼,皱眉说:“你爹呢?怎么不见他出来吃饭?”
徐明辉苦笑道:“我爹说没胃口不想出来,不过我给他送了熬好的肉粥,他吃了一整碗打算休息了。”
“光是喝粥那怎么行?”
老太太急得站起来说:“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也免得……”
“坐下。”
老爷子突然出声,老太太起身的动作猛地一猝。
她笑得尴尬:“老爷子,明辉他爹都在屋里关了几日了,连日来吃得清淡也不出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
“这就是你给他十两银子出去挥霍的理由吗?”
老爷子忍无可忍地摔了手中筷子,铁青着脸说:“十两银子!足足十两银子!”
“你知不知道十两银子够全家上下忙活多久?你知不知道十两银子能买回来的十亩地?知不知道他一日的挥霍对全家人而言何等重要?!”
“要不是今日去买地的时候拿不出银子,你究竟还想瞒我多久?!你还要纵着这个不争气的孽障胡作非为多久?!”
老爷子气得喘息不匀,可话里话外的意思足以让人听清。
桑枝夏看了眼心虚的老太太,眼里迅速划过一丝明悟。
她就说呢,之前徐三叔只是出去卖炭,哪儿来的银钱去花楼里一掷千金点花魁喝大酒,豪横之举甚至还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