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璈侧身躺着闭眼装睡,她也没发现不对。
抱出去的篓子装着的除了徐璈自己的衣裳,还有她自己没来得及穿的夹袄。
受价格的限制,之前在布庄买的棉花和料子品相一般,论起保暖的效果都不如她娘从京都托人送来的。
所以她干脆就把自己的拆了一部分,绞了更好的料子做内衬,在徐二婶和许文秀等人的指点下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今晚制出了一件跟徐璈身形相符的厚棉外披。
多个这玩意儿,应该就没那么冷了吧?
桑枝夏不是很确定地将赶制出的外披叠在收拾好的布袋上,动作尽可能轻地顺着床沿往上爬。
靠墙的徐璈似是睡得很熟,无意识地朝内侧了侧身,铺得平整的被子暖烘烘的,也让裹进去的桑枝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熬神费劲儿一整晚,她是真的很困了。
耳畔传来的呼吸渐添绵长,徐璈耐性十足地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桑枝夏睡着了才转过来。
他看了眼屋里多出来的东西,视线再转就落在了桑枝夏搭在被子边缘的手上。
桑枝夏生来一副白皙的好底子,哪怕是这些时日的风吹日晒炊烟忙碌都未黑上半分,葱白似的手指也比徐璈的脸白出了好几个度,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可现在她白嫩的指腹上却多了十来个泛红的针眼。
似皎白月华上洒下的血红朱砂,红得刺眼。
明明不是那么起眼的东西,却无声撞得徐璈的心口发烫发热。
他忍住喉间翻涌而起的滚热垂下眼帘,勾住桑枝夏的手,在浓稠到夜色难化的黑暗中,低头于细小的针眼上落下了无人可知的隐秘亲昵。
暗色中,桑枝夏似有所觉地蜷了蜷指尖,迷糊中耳边响起的是徐璈柔到腻人的轻哄:“没事儿了,睡吧。”
“我在这儿呢,安心睡……”
一觉无梦,眨眼天色渐明。
桑枝夏睡前还记着要起来提醒徐璈别漏了东西,可等她起来的时候,床侧的人已经不见了。
搭在布包上的外披也没了踪影。
她揉着眼睛走出西棚,闻到的就是豆汁的加热后散出的醇香。
豆子是她昨日泡的,是谁早起磨的不言而喻。
她目光找寻一圈没看到人,奇道:“婆婆,徐璈呢?”
“天不亮就跟着村里的猎户上山了。”
许文秀无奈道:“你昨晚熬着给他做外披也是累着了,故而出门的时候没好吵你,时辰还早呢,你要不回去再睡会儿?”
现在她也能做简单的饭菜,做一顿早饭也不用桑枝夏帮忙。
桑枝夏顿了下摆手笑了:“不用,我洗个脸就过来做饭。”
许文秀一想这么也行,放下手里的东西,马不停蹄地抓起了篓子里的针线。
绣庄里的活儿按件数计工钱,多做一件就多一件的工钱,到手的银子可不能就此放了。
跟她同样想法的还有徐二婶和徐三婶。
这两人也是一早起来就忙活上了,手上的动作全程都没停过。
桑枝夏被她们蓬勃起来的激情弄得无声失笑,把烧开的豆汁匀出一部分当早饭,留在锅里的顺手就点了嫩滑的豆花。
简单的蒸红薯和嫩豆花,再搭上一碗暖乎乎的甜豆汁下肚,原本还存着几分困意的人醒转过来,也差不多到了徐二叔和徐明辉要出门的时辰。
徐二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多日不露面,今日陡一见瞧着神色似乎比病中的徐二婶更为憔悴。
他跨出屋门就朝着徐二婶狠狠剜了一眼,赤红眼珠中迸出的恶意几乎能把人活活溺死。
徐明辉不动声色地往中间一挡,缓缓地说:“父亲,咱们该去跟祖父和祖母道别了。”
他是靠着钝刀子磨肉,生生把徐二叔的一身反骨磨软的。
若非徐二叔一直咬牙不低头的话,他的病就一直都不会好。
徐二叔短短数日无数次迸出要弑子恶念,可在徐明辉暗藏冰冷的注视下又不得不强忍怒气。
老爷子对他不满深厚,老太太也护不住他。
现在家中看似一团和气,谁的心都不曾偏向他半分。
若是将徐明辉圈禁折磨他的事儿闹出来,非但无人会信,他甚至会为此落下更大的难堪。
他必须忍。
徐明辉对他恨不得对着自己扒皮抽骨的狰狞熟视无睹,堪称是温和有礼地说:“父亲,再不去的话,就要耽误出发的时辰了。”
“走吧。”
徐二叔面色铁青地甩开他作势搀扶的手,相当莽撞地冲开了正屋的大门。
徐明辉信步紧随其后,屋里很快就响起了老太太心疼的呼声:“不是说一直养着的吗?怎么还能把脸色养得这般难看?”
“就你这一脸病气的样子,这时候怎么能去做工?万一把身子糟践坏了可如何是好?”
因恼火说不舒服的老太太在心疼儿子的时候又变得中气十足,可说出的话却被徐明辉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祖母,活儿是托大哥和三叔帮着找的,按跟东家说好的日子,今日再不去就是要失信于人了。”
“可你爹还病着,你怎么能……”
“父亲只是心情不虞看起来面色差些,并非病未痊愈。”
“论起病状,我母亲的伤势更为惊险,如今也都见好了,父亲身为男子,只是些小病小痛还不及我母亲的三分之数,仔细将养了这么些时日,怎么可能还没好呢?”
他搬出来的对比过分鲜明,以至于老太太到了嘴边的怒斥全都变成了无用的争辩。
“是病着还是好了,那是你说了能算的吗?!”
老太太搞不清这个孙子怎么现在就跟自己的话对着干,恼火道:“你娘的情况怎么能跟你爹比?要我说干脆就……”
“体弱力怯但性子坚毅,孔武有力却软烂如泥,他们二人是比不得。”
一早就出去了一趟的老爷子面沉如水地走进来,口吻冷硬:“明辉他娘都为绣庄的活儿忙碌数日了,他哪儿来的脸面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