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傍晚,夕阳西下,室内的光线渐渐暗淡下去。
贺云深看了眼表,已经7点多了,今天下午本应是何小满来他家做保洁的日子。
他特地推了一个局,在家里等她,可她到现在还没出现。
贺云深有些烦躁,无数次打开微信对话框,输入文字,却又在发送的最后一刻被自己删得一干二净。
她去哪里了?
这是她第一次放鸽子。
过了半晌,贺云深拨通了林浩的手机。
“林浩,你在哪?”
“我……我在家和发小打牌呢,怎么了老大?”
“今天有总裁办的人在公司加班吗?”
“应该没有吧,上周五下班前我没给他们安排什么紧急的任务啊。”
“何小满呢?”
“小满?老大你找她有事吗?”林浩有些不明所以。
“……她欠我钱不还,周末是不是去兼职挣钱了?”
“不可能的,她有个好朋友最近好像犯事儿了,她提过一嘴,周末要去警局……”
“嘟嘟嘟……”林特助话音未落,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贺云深开着车,沿着导航去了周边几个警局,终于在第五个警局大门外,看到了缩在墙角的何小满。
她像一只饿了三天的流浪小猫般,耷拉着脑袋,蜷缩着身体,双手抱住膝盖,不知在这待了多久。
贺云深没说话,只静静地在她身边蹲下,陪她一起待着。
过了一会,何小满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空洞无神地喃喃自语。
“我的努力,是不是一点用也没有?”
“粥粥,是不是还是这样,悄无声息地,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吗?”
“可我不甘心啊!明明几天以前,粥粥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才刚考上研究生,她才刚满23岁……。”
何小满拼命敲打着自己的头,掐着自己身上的肉,痛哭出声,
“我好后悔啊!为什么那天晚上,我没有早一点看到粥粥给我发的信息。”
“如果我早一点赶到魅影,如果我能在那帮坏人动手之前找到她,把她带回家,她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
“我宁愿现在被抓去,失踪的那个人是我……”
听到这,贺云深捉住何小满的手,把她拉进怀里,
“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如果,我不允许你这么说。”
躲进这个熟悉的怀抱,何小满哭得更凶了。
贺云深抱着她,由着她宣泄,对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和粥粥的过往,不时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夹杂着从不曾有过的温柔……
何小满还记得,大一新生报到那天,辅导员让班级里的同学一个一个到讲台上做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的流程过半,教室外突然出现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
“不好意思老师,我迟到了。”
何小满循着声音看去,那个迟到的女孩极为消瘦,本就不合身的男式衬衫穿在她身上显得更为宽大,打着补丁的袖口松松地挽起,露出纤细蜡黄的胳膊。
下面穿着一条磨旧了的裤子,光脚穿着双胶鞋,沾了泥,灰扑扑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你怎么迟到了啊?先找个座位坐下吧。”辅导员对她挥挥手。
她怯怯地走进教室,经过一排排课桌。
看见她走过来的同学,大多露出嫌弃的表情,甚至还有家境优越的女同学捂住了鼻子,躲去了一边。
粥粥不知所措地站在教室中间,低垂着头。
就在这时,坐在最后几排的何小满对她招了招手,“同学,我旁边有空位。”
那女孩如蒙大赦,急急地走到了何小满身边,落座。
这个女孩,就是粥粥。
这是何小满和粥粥的第一次会面。
后来她们两人还被分进了同一个宿舍,便自然而然地熟悉起来,成为了朋友。
新生报到那天,粥粥并不是有意迟到,她是坐了两天一夜的绿皮火车从她老家农村赶来滨城。
从火车站下来,却不小心迷了路,身上的钱也不够打车,粥粥只得一路走一路问,步行了四个多小时,从滨城火车站抵达了学校。
她是背着她父母参加高考的,她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眼睛里只有她弟弟,一门心思想帮她寻门亲事,早点把她嫁出去。
一来,嫁出去的女儿, 泼出去的水,家里可以少一张嘴吃饭。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是为了嫁女儿男方给的那些彩礼。
高考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的那天,粥粥被她爹狠狠地打了一顿,扫帚都抽断了柄。
直到粥粥喊出,她去大学念书,不要他们出学费,每个月她还会给家里寄五百块钱时,她爹才停了手,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一个女娃子,读那么多书有屁用!你个赔钱货,每个月要是不寄钱回来,老子就上滨城亲自把你逮回来嫁人!”
于是,粥粥怀揣着她妈妈甩给她的三百多块钱,上了路。
这钱她妈反复强调是借给她的,等她到了滨城,赚了钱,便要连本带利地还给她。
何小满虽说是滨城本地人,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从小便和她外婆相依为命。
爷孙俩住在她外婆早年单位分配的,位于滨城郊区的一套老式公寓里,每个月靠着外婆那点微薄的退休金勉强生活,日子过得也很清贫。
何小满很能理解和体会粥粥的不容易,贫穷并不是一个人的原罪。更何况粥粥学习成绩优异,善良又温柔。
粥粥很珍惜何小满这个朋友,同时也很羡慕何小满,虽然家境清贫,但她有爱她,真心待她好的外婆。
……
“可是,这样一个善良又温柔的女孩,只有一个肉包子她都会省下来留给我吃,我失恋的时候,她抱着我,眼睛亮闪闪地对我说,‘小满,你值得更好的人来爱你’,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何小满拿着粥粥失踪时遗落的那根红绳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