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安原本想否认,但记起今儿早些时候不想来的缘由,也就没底气撒个小谎了。好在白慕尘向来是不会让话落在地上的人物,故安既不答,他便自己接上,“这么晚叨扰帝姬过来,实在抱歉,然而有句话确实难以托人转达,神官长又不愿见我,”他如愿看到故安的眼眉僵了一僵,“因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子桑君同我就不必说这样的漂亮话了。”故安生硬地答,“有什么事儿吩咐便是,以后也一样。”
这回倒轮到白慕尘有些迷惑,他同人客气惯了,倒是第一回碰见个跟自己没见几面便要直来直往的,一时竟分不清这是故安的真心还是什么气话。但此时暂且没空给他想这些,白慕尘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难得的尴尬。
“帝姬好意,本君心领了。今儿只是为了解释一句那神行符的事儿,希望神官长与帝姬都心里有个数儿……”
故安的心猛地提上来了,想起白日里玉蘅说过的话。子桑却仍是一派轻松神色,“请二位不必多虑,二哥原本要将它给我掌管,然而本君长久不带兵了,恐难当此重任,故而让贤。三梵境沿边之地,自然也是用得上的。再说深些,即是因此为三梵战事,九重天不便径直以仙府天将插手。因此,并无其他事端,请神官长宽心。”
他眼看着故安苍白的脸微微恢复了些血色,点头道谢,不由感叹,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白慕尘这样想着,便也顺口问出来了,“帝姬如今在三梵族学学业如何?”
未曾想故安投来些难以置信的目光,“子桑君,我已经从族学结业许多年了。”
白慕尘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玉蘅对于他的反驳。
“你对多少的理解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当时没顾上细问,如今被本人当面驳斥,倒真有些窘迫。而这一向是他不擅长应对的情境,也只能给故安满上一杯茶,“那确是本君有眼无珠了。”
故安神色淡然地补充,“其实我与天族太子殿下陌城君恰是同年。”
白慕尘“扑哧”一声,又笑得弯了眼睛,十分不顾形象。
“帝姬将这话在本君面前提起,可真是失策。”白慕尘将一边的扇子收了,搁在桌子上茶碗旁边,“本君不巧,正算是陌城君的爷爷辈。”
故安:……子桑君当真这样喜欢占我便宜?
白慕尘:倒也不准确,凑巧想起来罢了。
故安:……我信了你。
窗外头天色早已暗下来了,又响起断断续续风雪声,屋里也不知何时悄悄点了灯,暖炉又烧得旺,故安早出了一身汗。又喝完一盏茶以后,她即便有再好的涵养与定力,也终于坐不下去了。她起身告辞,随口建议道,“子桑君若公务之余无聊,大可四处游览一番。想来三梵境如今比起子桑君修行时,又变化许多。”
白慕尘默了默,想到故安大约是听院里的小丫头们说了他整日闷在屋里的事儿,出于主人的自觉,为他提供些有利于神生康健的良善建议。倒的确没想到故安有另一层打算。
“子桑君还是同传他那副风流模样的不知情众人待着合适。也及早破灭他们的美好幻想。”
玉蘅头都不抬,“你怎么知道他面对漂亮姑娘们就不是另一副模样?”
“姐姐你这句言语的重点,是放在‘漂亮’一词上么?”
“……总之小安你早晚得明白,子桑君有那样的‘好’名声,不是全然没道理的。”
“……我确然仍没看出来。”
这畔白慕尘倒是终于踟蹰着开口了。
“不瞒帝姬,本君足不出户,倒也并非对三梵境地界和子民有什么旁的意见,只是……”
“只是什么?子桑君直言就是。”故安疑惑,而后迅速在心里头排想一遍,“那便是……对我们姐妹二人……”
“本君惧寒。”
“噗。”
玉蘅听完故安讲述的不完整全程,先是一阵毫无形象的笑,而后狠狠夸赞她的妹妹,“能让子桑君吃瘪的人,如今四海八荒还真不多,你已经荣幸位列其中。只是我认识他这许多年,倒的确不知道他还有惧寒这一事……”
“任谁也想不到,子桑君在三梵修行三万余年,却还会怕冷。”故安无言,“他不必切我的话,我也不会真怀疑他对我有何偏见——这点心胸还是有的。怪不得子桑君屋中的暖炉烧得那样旺,每回去大约都得热得上火两日。”
“也少见你说这么多话。”玉蘅继续啧啧称奇,“不论是这个可贵进步还是神行符,看来我都得好好感谢子桑君。”
还没等故安答话,她忽又灵光一现,点破另一件事来。
“依我见,他不是故意切你的话,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生怕你真以为,他对你有何偏见。”
“所以?”
玉蘅再未言声,只悲悯地拍了拍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