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他几似祈求,“是我无能。到底也仅做到这样……可以吗?”
“下回。”
故安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极少这样。即便是在烛沧境那日、或是在秘境当中,也未至如此。她看着白慕尘的眼睛,那里业火桃花都极深邃,像要将她吞没其中。
“不要再这样了。子桑。”
她嘴唇翕动几分,“太疼了。”
“是我的错。”白慕尘紧紧攥着她的手,一字一顿,声似烈风,“从头至尾,都是我的错。再不会有下次了。”
玉清境与故安并不大久远的回忆中无甚差别。仍是五色祥云,炽金圣光,缥缈无着无落。然而她却比头回来时心中安定许多,只还怀着些难以消磨的沉重——一如胸中无形无色、已与她元神交融的那朵红莲火。
“我与玉蘅,都只能送到接引殿。”白慕尘道。他眉眼皆极柔和,轻轻牵着故安的手往前,之后便再无话,只听玉蘅在这不过几步远的路上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三梵神官长最终忍不住,在高耸的殿门前将故安抱了个满怀。
“小安……”她喃喃道。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接引殿飞檐与宫墙皆没入云雾,看不到色彩与轮廓,唯有金光辉映,铺展成朝向殿内、望不到尽头的路。
“好啦,神官长大人。”故安拍着玉蘅的肩,笑道,“别哭啦。”
她看着姐姐有些憔悴的脸,从来明艳面容上泪痕交错。她心中忽然尖锐地痛起来。
那大抵便是分离之苦。故安想。然而随后便化作酸涩,一点点埋入魂魄之间。白慕尘的红衣则将将闯入她眼帘,占据另一分颜色。
“平安顺遂。”白慕尘轻声道,他声音有些哑了,“我……”
故安却转过身来,微微笑着望他们两个。她站在大殿之前,银白色衣裙几乎消融在耀眼光芒当中,而后开口,打断他的话,坚定道。
“等我回来。”
接引殿中并无天地边际,亦无实在路途。故安是在迈入那道门槛后,才知如此。但她能一步步往前,朝远处那道洁白人影而去。纱衣轻盈飞动,映于水雾之中,待她行至面前,才转身笑着瞧她。
“恭迎故安帝姬。”那女子道,“帝姬既要往凡尘一遭,便随我来吧。”
然而她眉间那道赤色花钿与眼尾泪痣,却鲜明地跃入故安的眼。
“你是……”她怔愣道,神情间是十足诧异,又忽然记起来,摇光仿佛的确说过——
“帝姬可称呼我相千元君。”
故安眨眨眼,她甚而尚未迈出步子,眼前便已现出一片宽广碧湖。湖水清澈,上无丝毫雾气,亦无天幕,然往前千里皆是涟漪迢迢。
“这便是忘之池。”相千道,“帝姬,是还有所惑么?”
故安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相千唇角扬起,是与池水一般极清明的笑意。
“帝姬与子桑君之事,我已尽皆知晓。我如今已然飞升,与子桑君再无交集,更无介怀。因此也知,帝姬心中亦已无甚心结,大抵只是见我而生道法感悟,再于前路茫然。”她缓缓道,一字一句,渐流入故安神魂当中,将方才与现下的一切心绪抚平,“生灵六族,各自因果,皆有不同。我掌管接引殿与忘之池,至今两万余年,见遍神凡交叠,不过轮回。”
“神生漫长,其间种种,尚待了悟,亦可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