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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头(2 / 3)

情皆是冷沉,分明是在责备。

见陆修不语,只斟了泡好的热茶给他,陆庚顺手接过,又道:“一介商人的命案,原本不值一提。你忙成那样,为何还去接京兆府的案子?”

“周彦奸猾胆小,不敢碰硬茬。我若不去,他恐怕会罔顾法度,重拿轻放地包庇主犯。”陆修道。

“就只这些?”

陆庚如今任着户部侍郎之职,成日操心天下钱粮诸事,虽才半百的年纪,鬓边却已添了几缕银丝。他成婚晚,加之身边不纳侍妾,年近而立时才有了陆修这个独子,自是严加约束,期许极高。

此刻双目沉沉的盯着陆修,神情是惯常的严苛。

陆修深知父亲秉性,焉能猜不到缘故?

便道:“想必父亲耳聪目明,已经暗里打探过了。”

陆庚被他说得有点尴尬,起身道:“不是为父有意要查你,实在是谋逆案闹得太大,满京城风声鹤唳,不得不小心谨慎!那个姓谢的罪女,不管你是为何照拂,能让高内监给她安顿去处已是仁至义尽了。她是逆案罪眷,往后绝不可再来往!”

“父亲怕被连累?”陆修反诘。

陆庚拂袖道:“皇上的性情你难道不清楚?既放手让太子去办,就是想除尽党羽,不留半点隐患。”

“朝中如今是何等情形你也知道。太子稳居东宫,舅舅是当今相爷,又跟皇上最信任的仪鸾卫联手办案,威势手段都更胜从前。如今朝野上下都避着锋芒,逆案还是皇上的逆鳞,贸然插手恐怕会招来祸事。”

他屈指重重敲了敲桌案,神情里尽是严厉告诫,“这种时候只能明哲保身,绝不能招惹东宫。你若藏了旁的心思,趁早给我憋回去!”

“回去好好想想!”他肃然吩咐,寒着脸下了逐客令。

陆修便自告退出了书房。

外头月明星稀,清冷的夜风吹入衣袍,他独自走过廊庑,灯笼光芒落在脸上忽明忽暗,脑海里是父亲方才的告诫。

陆庚的担忧他当然明白。

东宫势大,与蔡衡携手办了谋逆案,加之永熙帝将此事视为心病,疑心甚重,想插手确乎凶险之极。若是一着不慎,没准还会把阖家性命都搭进去。

所以人人都对逆案噤声不敢言,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真的不碰了吗?

陆修垂眸,澜音的容貌无端浮上脑海。

他永远记得那个夜晚。

倾盆暴雨里,原本整洁秀致的刺史府邸被仪鸾卫翻得底朝天,从前活泼明丽的少女独自抱膝蹲在屋檐下,将脑袋埋在肘弯中,裙裾半湿,身姿单薄,那样无助又可怜。

若当真有冤情,怎能坐视不理?

陆修抬起头,目光落向深不见底的漆黑苍穹。

-

富商的命案很快就结了。

红香和田嬷嬷作为谋害性命的主犯,依律论处,苗氏悄无声息地进了内狱,谢玉奴则被放回了外教坊。

时隔数日,她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脸上也病恹恹的。

想来当时客商七窍流血,她本就吓得不轻,后又被当作嫌犯羁押起来,一轮轮的审问,回想彼时场景,也极损耗心气精神。

回到住处的那晚,她就病倒了。

但外教坊并未因此善待她。

卷入后宅纷争以致闹出命案的名声终究不好听,外教坊闭门数日也令外面揣测纷纷。燕管事这些天跑前跑后操心劳累,自然暗藏不满。

且常在御前伴驾的高内监领着教坊使之职,手底下出了这种被坊间传为笑谈的命案,脸上岂会有光?

将燕管事数落一通之余,对谢玉奴也生了厌弃之心。

谢玉奴回来的次日,小内监便来传话,说依教坊使的意思,谢玉奴品性有缺行事不周,当退回原籍,仍去军营里当差。

且片刻不让多留,立等着收拾好行囊,当场由小太监安排人送走了。

也不知以高内监的手段,她能否活着回到军营。

乐部众人目送她拖着病体离开,各自叹息。燕管事却扫尽阴霾,半点都没被谢玉奴的离开影响,只忙着让人洒扫庭舍,准备待客。

重新开张那日,仍有宾客盈门。

酒香笑语溢满阁楼,舞台上琵琶轻拨,衣裙艳丽的舞姬身姿袅娜,博得阵阵喝彩。

燕管事也终于得了空暇,请乐官过来重新考校过澜音的技艺后,便破例让她这新人担了瑟部教习的任务,还安排了几首曲子让她练习,等练熟了便可登台演乐。

听燕管事的意思,等她在乐部待熟了,还会选个舞部的人与她配合,编排些舞乐,以备入宫或侍宴时表演。

这般安排,于她这初来乍到毫无名气的新人而言已是格外优待了。

澜音自然得依命办事。

这日后晌从习练曲子的地方回来,澜音手指有些泛酸,便拿滋润手指的水泡了会儿,边按摩疏松手上筋骨,边到近处的水池散心。

——外教坊里规矩严苛,若非燕管事首肯,或是每月例行采买东西的日子,她们这些奴籍的人不能轻易出门,只能在住处逛逛。她初来乍到,才因那盒致命的茶叶而心惊后怕,哪能去扰燕管事,只能就近走走罢了。

逛到一半,迎面就碰上了闻溪和许楚蛮。

她俩也是来闲逛散心的。

几人住在一座院子,又常一处习练曲子,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得日渐熟悉。且澜音虽通音律,却不太懂台上表演的规矩,每尝请教闻溪时,她总会耐心指点,次数多了,难免生出亲切之感。

遂与她们一道缓行。

闲聊间,难免提起了黯然离去的谢玉奴。

“事情闹成这样,对咱们也是个教训。”闻溪性情宽柔,身为乐部的部首,平素也愿意指点亲厚的姐妹,这会儿不免提醒道:“外教坊的女孩子时常抛头露面,难免被人看中,这种时候须格外谨慎。”

“依咱们的身份,受委屈是难免的。”

“不过宫里有教坊使,且长公主殿下爱护女子,大事上愿意为女孩子们撑腰,咱们只消别去犯错,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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