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有些羡慕,对陆修在刑部的差事也颇有微词。
陆修同她行礼,道:“这差事很好,忙一点算不得什么。”
“行行行,男儿为君分忧是正事,我不多插嘴。”韦氏噙着笑走到跟前,边往正厅走边道:“不过你没空回府,总得寻个人替你陪伴长辈才是。”
这话茬一提,陆修焉能不知来意?
果然,韦氏笑着掩上了屋门。
“上回同你说的卫国公府的宴席,记得吧?今日他家又派人来请,实在是诚恳。我已允了他家,明晚带你一道去坐坐。”
如此自作主张,陆修不由皱眉。
韦氏忙道:“赴个宴罢了,不会耽误你的公事。陈家请了好几回,再不去要伤情分的。”
“陈家为何来请,母亲不清楚?”陆修被这事儿缠得头疼,不耐烦地肃容重申:“说过多少回,我对陈家无意,母亲不必再费事。”
“去赴个夜宴而已,你急什么?”
韦氏铁了心要撮合婚事,难得逮住儿子,不免又劝说起来,夸赞陈妙容有多端庄温顺、多合她的心意。又说陈家殷勤备至,待人和气,先前陆修屡次失礼都没芥蒂,可见是极有诚意的。
还说两家门当户对,多见面说说话,等他对陈妙容了解得深些,自然会有所改观。
陆修越听神情便越冷。
很显然,韦氏在有意忽视他的推拒。而陈家也在装糊涂,枉顾他的态度三番五次地找上门,伙同韦氏死缠烂打,并未知难而退。
这般情形,言辞已然无用。
若不快刀斩乱麻让这伙人彻底绝了念头,往后恐怕还会上蹿下跳,闹得他不得安宁。
陆修立于窗前,眸色渐沉。
只等韦氏说累了,他才沉声道:“母亲当真要我去?”
“自然不是玩笑话!”
“好。明晚我去。”
韦氏说得口干舌燥,见儿子终于点了头,当下喜出望外,笑道:“这就对了!陈家那孩子着实不错,你多见几回,会中意的。”说罢,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修沉眉送她离去,只等赵嬷嬷端来羊髓汤,神情才稍稍和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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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陆修如约去赴夜宴。
卫国公府家底丰厚,祖上兴盛时也曾儿孙满堂,便将御赐府邸两侧的宅子都买下来,将府邸修得十分宏阔。
满府屋宇楼台虽不敢有半点违制,用料却都精挑细选,又请了江南名家巧筑园林亭台,依着四时景色栽植各色花木,颇费巧思。
此刻夜色初合,逶迤的游廊间挑起灯盏,水光交映、树影婆娑,即便是寒冷冬日也有独特景致。
陆修与好友相伴穿过游廊,目光随意打量夜色。
直到一道人影闯入视线。
他有些诧异,不甚确信地又看了两眼,而后向好友耳语了几句,孤身拐向旁边一条小径。
待走近些,少女的眉眼愈发清晰。
夜色笼罩着亭台荷池,微寒的风摇动树影,廊下虽陆续挑起了灯笼,光线却还微弱暗昏,且隔水笑语依约,显得周遭格外宁谧。
而澜音披着梅花薄纱的斗篷站在廊下,身姿婷婷,气度清雅,垂眸的侧脸格外温柔。
她怎么会在这里?
陆修瞧着她身后彩灯高悬的舞台,不由眉头微皱。
虽说从前没去过外教坊,但常被奉为宴席贵客,赴宴次数多了,他自然清楚约定俗成的各色规矩。
请外教坊的乐伎侍宴,常被视为风雅之事,请的多半也是外教坊中颇有名气、在御前表演过的人,好装点门面,为宴席增色。
澜音初来乍到,登台露脸还没两天,按理说还没人知道她,更不会贸然邀来侍宴。
陈家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陆修放心不下,抬步便往那边走去。
水榭廊间,澜音正自出神。
她进府已有些功夫了。
和闻溪、周小萤一道乘马车过来后,仆妇引着她们从偏门入府,带到了这一处水榭。说离宴席尚有两炷香的功夫,她们三位是压轴,可先歇着等一等,到时候会有人引她们登台。
三人遂在廊下稍歇。
仲冬的水面尚未结冰,宴席安排在隔水的阁楼里,这会儿里头已掌了灯,隔着窗能瞧见人影绰绰,偶有笑语传来。
澜音瞧着错落有致的花木和短墙雕窗,想起不久之前,她的家里也曾四处忙碌,筹备这样一场热闹的宴席。
如今别处富贵如旧,她却已沦为乐伎。
不知家人在千里之外过得如何。
澜音有些神游天外,直到背后传来闻溪和周小萤的声音——
“见过陆大人。”
她愕然回头,就见陆修不知是何时来的,锦帽貂裘,身姿端然,离她只有两步之遥。
澜音下意识垂眸行礼。
陆修却微微一怔。
她今晚打扮得很漂亮,发髻斜挽,金钗微摇,眉心描了浓淡适宜的梅花妆,衬得整个人气色极好。只是此刻神情黯然,眼底似蒙了层雾气,恐怕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往事。
心头隐隐泛起疼痛,微不可察。
陆修的手动了动,无端想帮她捋好鬓边随风微动的碎发。但他又忍住了,只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是陈家临时下的帖子。”
澜音藏好心绪抬眸,对上他探究的眼神,便将当日太常寺丞在座听曲,卫国公府听了夸赞后心生好奇,请她来抚奏的缘故说出。
陆修听罢,倒是眉心微松。
没旁的猫腻就好。
遂微微躬身,屈指轻敲了敲搁在鹅颈靠椅上的鹤鸣,听着质地极佳的笃笃声,向澜音道:“后天晚上空出来,我去听曲子。”
说罢,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周小萤,绕过曲折回廊,仍往隔水的阁楼中去入座。
旁边周小萤被他瞥过,心头忍不住一跳。
自打上回被陆修提起姑姑的事后,周小萤对这位公府世子就暗存畏惧忌惮。
见陆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