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赛,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安格薇尔状似无意地问身边的青年。
林赛走在前面一点,边走边用长刀拨开沿路的杂草,闻言愣了一下,笑道:“没什么打算。”
“你现想一个嘛。”
林赛余光捕捉到一截欢欣跳跃的黑色裙摆,四周陌生又熟悉的场景让他有些恍惚。
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突如其来的灾祸彻底撕碎了他原本平静幸福的生活,父母双双惨死,而他……
他闯入了原本不属于他的世界,认识了身后的人,从此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开始的日子是很艰难的,在她和父神冷战的那些年,她视他如无物,从不理会他。
林赛失落过,惶恐过。
但是偌大一个世界,除了她身边,他还能去哪呢?
后来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以一个普通人类来说,一百一十岁,已经算得上长寿了。
他想起这些年孤寂但平静的生活,决定去向她道谢,顺便告个别。
“……感谢殿下多年来的恩宠,只是,以后不能再陪伴殿下了,望殿下珍重,林赛很高兴能遇到您。”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虽然安格薇尔对他算不上不好,但她为他报了仇,还收留他这么多年,无论怎么说,都是有恩于他的。
大殿内略显凌乱,窗台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柔软的黑发绑在脖颈一侧,白色长裙滑到窗台下,一双小脚□□地踩在厚重毛毯上。
听到声响,她从羊皮卷里抬起头,随意地扫过来一眼。
目光冰冷漠然,如同看着脚边一只蝼蚁。
林赛早已习惯,温驯地低下头去,准备离开大殿。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过来。”
他脚步顿住,惊讶地回头:
“您说什么?”
久未发声的嗓音嘶哑干涩,不过安格薇尔很快调整过来,重复了一遍:“过来。”
林赛走到她不远处重新跪下,还没来得及低下头,一根冰凉的手指触到他的额头。
下一秒,海潮一般汹涌澎湃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
林赛只觉得身体像是彻底干枯的海绵被注入了活水,迅速变得绵软起来。
短短几秒间,他从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重新变回了少年。
宛如时光倒流。
林赛亲眼见到自己腐朽的身体重新焕发了青春活力。
他睁开眼,看到安格薇尔垂落下来的眼眸,无波无澜,冷漠至极。
她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也是他的信仰。
青年弯起眼睛,嗓音很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跟着殿下。”
“跟着我做什么,你……”
“殿下,”林赛第一次出言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却是温和的,“我们到了。”
林赛把他父母埋葬在了一处山坡上,黄昏时红霞满天,远处一湾小溪,石子滩上芦苇微微摇晃。
看着那片坟茔,安格薇尔把话收了回去。
这是林赛父母的墓地,有什么话还是回去再说吧。
林赛照旧带了一束向日葵,摆放在墓碑前。
这是他母亲最喜欢的花。
近千年过去,父母留在他心中的印象已经很淡了。
他依稀记得昏黄灯火下,母亲缝补的双手,她想让她的儿子在同学之中看起来更体面一点。
还有父亲驱赶马车时握着缰绳的手,掌心里全是做活时留下的老茧,偶尔还会出现几颗糖果,那时他童年时唯一能获得的零食。
安格薇尔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擦洗墓碑,挽起袖子,耐心地给坟墓除草。
然后再给另外几座坟墓也摆上鲜花,一个一个打扫干净。
那是当时死去的其他村民,林赛把他们收殓后全都埋在了这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赛稚嫩无助的模样。
她那时不知疾苦,言语尖酸地告诉林赛他父母死亡的真相。
在这千年间,前一百年不提,后面的时光里,她是真正把林赛当成下属来培养的。
她教林赛黑魔法,教他炼药术,教他怎么用刀……
曾经的剑士少年抛弃了从小学到大的剑术,笨拙的拿起刀,跟着她练习用刀的技巧。
在她不方便离开神国的岁月里,林赛作为她的神使,代替她管理地狱,一点点把地狱从混乱无序的状态,变成了如今秩序分明的模样。
那时崩溃哭泣的少年,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
“……”
安格薇尔从回忆中抽回神,猛地回过头,朝芦苇丛中看去。
芦苇丛在风中微微摇曳,绵软的芦花飘飞得到处都是,溪水淙淙,像是浮了层白色的云。
四周寂静无声。
林赛注意到她的表情,站起身来,右手按住刀柄,疾步走到她身边。
“殿下,怎么了?”
安格薇尔不错眼地盯着面前的芦苇滩。
“那里有什么东西……”
下一瞬,不等那人反应,她从虚空中拔出长刀,朝虚空中一点掷去。
叮——
长刀在半空中被拦住,落在了地上。
安格薇尔把长刀召回来,拿在手里盯着半空中刚刚发出声响的地方。
“呵……”一声轻笑。
是个年轻男人的嗓音,微微沙哑,却是道不尽的华丽风流,仿若彼岸花开。
碧蓝的天空下,一扇门从虚空中浮现。
大门打开,一个身穿骑士服的青年从门内走出墨绿的斗篷挂在臂弯之间,他抬起头,朝着山坡上的两人微微一笑。
林赛的视线从面前青年那近乎妖异的五官上扫过,总觉得这五官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人。
青年直勾勾地盯着安格薇尔,那眼神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