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薇尔睁开眼的时候，四周浓郁得能把人呛死的硫磺味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颤抖地伸手，缓缓放在胸口。
几秒钟后，她的猜想得到印证，脸色彻底变成了惨白。
她的胸口是空的。
霍则真的挖走了她的心脏——哪怕她是神，失去了心脏，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个疯子，不是说她死了他也会死吗？他怎么敢的？
安格薇尔勉强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方黑色的空间，天空是纯黑色，地上是一望无际的黑色岩石，视线尽头生长着一颗大树，远远望去，仿佛一轮陨落的太阳。
大树下黑色岩石蛛网般皲裂，深不见底的缝隙里流淌着一条条的岩浆河。
那是……
尤加特拉希生命树？！
安格薇尔对那颗树莫名敬畏，幸而所在的这块岩石距离生命树很远。
手下的岩石烫得吓人，黑色岩石裂缝间浓稠的岩浆缓慢地滚动着，散发出惊人的光和热，缕缕白烟从岩浆表面升起，不断有气泡升起又破裂。
安格薇尔休息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朝远方走去。
尤加特拉希会吞噬所有生命能量，她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
“安安，醒醒……”
耳边传来的声音隔了层水般不清晰，不知过了多久，安格薇尔眼睫轻轻扇动了一下，虚弱地睁开眼睛。
足足看了两分钟，兰斯洛特的脸才从重影到清晰，安格薇尔挣动了一下，立刻被兰斯洛特按了回去，小心翼翼揽在怀里。
“你……咳咳，你怎么来了？”
下一瞬，她反应过来：“来救我？”
“……算吧。”兰斯洛特含糊道。
他还记得她上次怒不可遏的模样，还以为安格薇尔又要发怒，谁知她竟然缓缓露出一抹笑靥，声音轻不可闻：“是吗，那还真是谢谢了。”
“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兰斯洛特怔了一秒，没好气地说：“你现在想活了，刚刚干嘛去了？”
安格薇尔刚要狡辩，兰斯洛特道：“我在那人胸口看到了好几个伤口，别告诉我那是他自己拿刀捅的。”
安格薇尔靠着他，悻悻闭嘴了。
“明知道有契约还敢这么莽撞，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想活。”兰斯洛特继续数落她。
安格薇尔脸面挂不住，开始强词夺理：“谁叫他恶心我，他说他要强睡我，还要我给他生孩子，妈的，恶心谁呢这是？”
兰斯洛特勃然大怒：“你还说脏话！”
安格薇尔：“……”
她难以置信：“这是重点吗？”
“那你觉得什么是重点？”
“重点是我命悬一线……等等，重点是我神不知鬼不觉被绑了个什么破烂契约，现在还要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疯子同生共死！”
安格薇尔情绪一激动，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兰斯洛特连忙给她拍背。
好不容易缓过来气，她幽幽道：“我是真想搞死自己，让那智障跟着我一起死。”
“你还说脏话说上瘾了！”
安格薇尔活都不知道能活多久了，还管什么脏不脏话，这会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不骂他，难道还要夸他吗？”
“……”兰斯洛特转移话题，“你知道契约都是可以解除的吗？”
安格薇尔：“？”
“平时让你多读书……”
“你房里那些书有一半都是我写的，另一半是伊比洛斯写的，有什么好看的吗？”
兰斯洛特：“……”
“说重点，怎么解除。”
兰斯洛特蹙眉：“这个契约有点麻烦，和他们那边的位面规则有关，会自动契约出生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想要解除的话还有点麻烦，可能需要他本人自愿解除。”
“……他那个模样能自愿解除？”
“这有什么？大不了出去之后把他绑起来关小黑屋里，用蘸了盐水的小皮鞭往死里抽，不信他不同意。”
兰斯洛特说着半跪在地，把安格薇尔搂过来背在背上，“扶稳了。”
“我自己能走！”安格薇尔想下来。
“这里的空间不能用空间魔法，只能靠腿走，就你这小短腿，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安格薇尔不再挣扎，靠在他背上，心口源源不断传来剧痛。
她痛得神志模糊，迷迷糊糊开口：“兰斯洛特，你知道吗，其实我这些年都是骗你的。”
“哦？”
“我还是想弄死那群人类，太烦人了……我要把他们扒皮，抽筋，清蒸，红烧……”
“给我住脑！”
“我还想睡伊比洛斯，他不让我睡，好烦人啊他，你帮我把他打一顿……”
“……这不好吧？”
“还有……对不起……”
兰斯洛特脚步一顿，眼里浮现些微的笑意：“嗯？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我把那只兔子丢掉了。”安格薇尔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开口，“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它是不是生气了。”
兰斯洛特停下来喘了口气，这方空间确实厉害，吞噬神力的速度太快了。
他想起某人偷偷摸摸拿着凳子和鱼竿假装钓鱼，钓了几十年连个叶子也没钓上来的辉煌战绩，眼底缓缓漾开笑，没给安格薇尔看见，一本正经地说：
“对，它就是生气了，怎么能一吵架就扔掉爸爸买的玩具呢，是不是？”
他也只敢趁着安格薇尔甚至不清醒的之后自称爸爸过过嘴硬了。
兰斯洛特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太甘心，掂了掂背上的人：“诶，我大老远来救你来了，倒是叫声爸爸来听啊。”
“不叫。”安格薇尔趴在他的背上，疲惫地闭上眼，她已经不太能提起精神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安格薇尔被兰斯洛特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