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仍旧不紧不慢地吃着饭菜,偶尔咳嗽两声,仿佛置身事外。
他心里明白,他们有件事说错了,陈忻之在西北的七年时间,年年带兵从这里经过,没见过这种事也听说过。
但是他没去管,这倒是真的,于他来说,这世间除了自己的谋划,一概都不重要,他可以为了陈府的公道,放弃所有,包括他自己的命。
可怜?呵!世人谁不可怜,五岁的他被打出了城,没见京城的人可怜他,六岁的他被扔在路边,没人可怜,七年前陈家满门抄斩,九族被诛杀的时候,没见人可怜,如今,人人却要他去可怜别人。
可笑至极!
然而,当他放下碗筷抬眼,看着对面戴着惟帽的小孩时,终究是收了心里的冷笑,他为何还跟在这小孩身边,也不过是看他太像小时的自己,觉得她可怜罢了……
姜枳怒气未消,就见陈忻之放下了筷子,这晚上他根本没吃多少,比姜枳高了一个头不止,身体也病着,竟然和姜枳吃差不多的饭食。
“你不吃了?多吃点,如今还病着呢!”姜枳语气软下来,不似刚刚那般重。
陈忻之摇摇头,表示吃不下了。他实在没胃口,倒不是这饭食多难吃,而是大病未愈,又强撑着,实在是觉得味同嚼蜡。
姜枳看着他从未舒展的眉头,也不再劝,她懂生病时吃不下的感受,这时候只想休息。
所以在王武几人还在喝酒的时候,姜枳结了账,带着陈忻之上了楼,“你先休息吧,我晚上再来看你,若是还发着热,得去药铺抓点药煎了吃下才好。”
陈忻之此时有另外的打算,胡乱点点头,算是知道了,也没把这小孩说的话放在心上。
姜枳颠了颠手中的盘缠,又下楼去,只是没去大堂,转身找起那厨房管事的来。
几个铜板出去,姜枳朝着一个盘头的婆子说到:“我兄长如今吃不下饭,我瞧着这会儿也没多少客人了,能不能让我熬个粥,晚些时候我给他端上去做宵夜?”
那婆子用老茧磨搓着手中的铜板,瞧了眼这人,戴着惟帽,看不清楚,不过刚刚在大堂里和那些长相凶狠的男人一起的,心中有了决断。
“可以是可以,小公子,我们这里用的米和菜,可要另外算钱的。”
姜枳又拿出一小块银锭子,轻笑到:“这是当然,姐姐放心!”
那婆子看着这银锭子本就高兴,听到这声姐姐,宽胖的身子都轻盈起来,“你这小孩,嘴还甜,抹了蜜似的,我这年纪,哪能是你姐姐,哈哈哈……”
姜枳认真到:“您心善,如同那观音娘娘般,观音娘娘是天上的仙子,您可不就是这人间的仙女姐姐了!”
“哈哈哈哈……行,冲你这小甜嘴儿,你做给病人吃,只要你别动肉,那米钱菜钱也免了,放心做去!”
“好勒,我保证不用肉,就做个菜粥,您累了一天了,在旁边歇着吧,待会儿啊我保证给您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婆子见她懂规矩又会说话,开心地收了钱,当真去歇着了。
姜枳吃饭的时候,就想着郁青那人怕是吃不得太大的油荤,这才来给他做个简单的菜粥。
先将大米轻轻洗净灰尘,泡在水里,去处理青菜,再将大米煮熟,放入青菜,小火慢煮,煮到大米和青菜都软烂。
这里的人吃粥,大多不这样做,为了方便快捷,都做得稀薄,不过姜枳喜欢吃浓稠的粥,对于她来说,这种粥饱腹又禁饿,没有过度淘洗,营养未流失,也不像米饭那般硬,更适合生病的人吃。
与此同时,本该病着躺床上的人趁着月色纵身跃出了窗。以往陈忻之办事都是趁着深夜,只是如今他一旦躺下,也不知有没有力气再起床,干脆趁着现在精神还好,出去把事安排了。
同样是城外的密林深处,同样的黑衣和面具,让人看不出神色,陈忻之照例问了如今的情况,得知成关军已是快到京都边郊,而“他”也因病到了青州前面的州府。
“另外,我身边跟着几人,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带他们去成关军内。”
“要他们进鬼门还是就普通……”
“先从军营开始,派人看着,磨磨性子,之后再说。”
“是。”
陈忻之屏退了人,这才扶着树干抽着气,咳嗽起来。
他的病,他自己比谁都知道,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要命的时候也要命,这几年,他为了得到这个位子,为了鬼门,为了陈家,准备得太久,太多了,没有一刻敢松懈,他也不想松。
陈忻之前脚刚回屋,姜枳后脚就敲响了门,陈忻之把面具压在枕头底下,沉步去开门,就见到端着一大碗粥的姜枳站在门外,仍然戴着吃饭时的惟帽。
姜枳见他打开门,抬脚进去,将粥放在桌上,“是温的,趁热吃吧,这粥熬了很久呢。”边说边取了惟帽,露出笑弯的眼角。
姜枳看到大开的窗户,唠叨到:“生病了怎么还开着窗,如今天气凉,病又重了可怎么好?!”说着就上前把窗锁上。
陈忻之刚刚出去一趟,也是有点冷,如今闻着这粥的香味,也坐下来。旁边还有姜枳说话的声音,“我给你熬的浓粥,不知你能不能吃惯,这粥吃起来不腻,你可得吃完,我熬了很久,还把手烫伤了……”
陈忻之这是第二次吃这么浓稠的粥,第一次还是在六岁。
那时,他已在外面过了一个冬日,六岁入冬的时候,他在树林中捡柴,想早早准备今年过冬的柴火,哪知又被上山砍柴的农夫打一顿,扔在山下的路边,醒来时他身子已是很不好,迷迷糊糊中竟还在想这个冬天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个柔软的声音,“娘亲,这里有个哥哥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