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嘴老者听他说完话,才低下头来,看着几个点头哈腰、目光殷切的猎户,哼了一声,却也未多说甚么,只道:“在这里等着!
我去给你们领银子!”
经过先前王二勇被掌嘴的事情,猎户们已经对能否领到工钱不敢有丝毫指望了。
只希望把这些人送到地方后,他们愿意放自己原路折返。
可今下听到尖嘴老者的话,胡猎户等人纷纷眼睛发亮,赶忙千恩万谢起来。
尖嘴老者匆匆走到了那戴着顶戴的魁梧男人滑竿旁,谄媚地笑着道:“主子,那几个猎户把咱们送到地方,他们也该回去了,主子随便赏点银子,把他们打发…”
他话未说完,魁梧男人就垂下目光看他。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温度,叫尖嘴老者一撞上对方的目光,就头皮一麻,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距离那座山还有这么远一段路,让他们继续在前头引路吧。”魁梧男人收回目光,语气淡淡地道。
尖嘴老者后背被冷汗浸透了,两股战战,颤着声音道:“主子,当初和他们商量好了的,就是他们把咱们送到就近位置,他们好自行回去…”
“阿福!”
滑竿上的男人喊了一声。
后头跟着的奴仆里,立刻有一人匆匆上前来,在泥地里单膝跪倒:“主子!”
“往后这一路,你来管事罢!”
“是!”
尖嘴老者听到二人对谈,一时失魂落魄。
那阿福站起身来,朝后头跟着的奴仆们招了招手,立刻就冲出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把尖嘴老者拖到了后头去,把他的一双胳膊捆了起来。
“快走了!”
“你们几个,头前引路!”
阿福冲着僵在原地的猎户们喊道。
猎户们不敢不从,只得连声答应,领着众人下了小山丘,往前又走了一里多地。
这时候,先前为滑竿上的贵人勘验此地风水的白须老道走出了队伍,临近了那魁梧男人的滑竿,出声说道:“大人,小道临近这片地方,忽然看出来——这片地方有些‘无水山哭’风水局的意思啊,这是极凶险的养尸地。
叫这些没什么本领在身的猎户跟着去,他们若死在这风水局里,对咱们而言,也是一重阻碍…”
苏午和几个猎户走在前头,听到那老道与贵人们的小声言语,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这老道,可并不是他先前以为的风水堪舆学问修行不到家之辈!
魁梧男人本就存了拿这些猎户的性命去给自己一行人趟开前路的心思,此下忽然听到‘无水山哭’的说法,他垂目下来,听白须老道在他耳畔小声解释了几句,便弃绝了叫这些猎户拿命给自己探路的心思,转而道:“这些猎户,全留下来于我亦无用。
留下一个人来,其余的放他们全都原路返回罢。
阿福,给他们些银子。把他们打发走。”
管事的阿福躬身答应了,朝胡猎户几人招了招手,把他们叫到角落里去,一边拿出钱袋,给胡猎户几人分钱,一边道:“我家主子发话,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先前关老头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叫你们过来帮着带路,一人给多少银子?
不要在我这撒谎啊,都实话实说!”
“那位老管事和我们说的是,每人给三钱银子…”
“三钱银子?”阿福瞥了发话的胡猎户一眼,在对方追逐不安的目光中,从钱袋里倒出一些银粒子,给每个猎户分了两块,“一人二钱银子,剩下的是你们给我的孝敬!”
“诶…是…”
“应该的,应该的…”
“我们这就能走了吧?”
对方三言两语就昧下了自己三分之一的工钱,几个猎户也不敢抗争甚么,只能赔着笑脸,向那‘阿福’请示道。
阿福点了点头,见众人松了一口气,正打算离去之时,又道:“慢着!
我家主子还说了,你们得留下一个人来,跟着我们一同往那山上去——等我们从山上回来,该往山外去的时候,找不着路了怎么办?
须得有一个人留下来,给我们带路!
你们看看,你们几个里,是谁留下来啊?”
这留着根老鼠辫儿的管事面色不阴不阳地看着众猎户,目光在他们的钱袋子上微微停留。
其拿捏准了众猎户都不想留下来,怕死在这中皇山中的心思,既然这几人都不想留下,又必须得留下一人的话,最终会选出那个,还不全看他的意思?
他是甚么意思——那就得看这几个猎户会给自己多少银子,拿得出多少‘诚意’了!
胡猎户等人闻言,神色慌张,面面相觑。
一时都很做难。
众人心里都清楚,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人,死在山里头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其他几人——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快些做决定!
主子还在等着我呢!
我数三个数,三个数后,你们要是——”阿福满脸得意之色,仿佛完全掌握住了当下局面,他微扬着头,戏谑地看着众猎户脸上表情,心中有种阴暗的快意。他伸出三根手指,话还未有说完的时候,一个高瘦的猎户忽然站了出来。
“不用数了!
我留下来就是!”发话的老猎户,却是‘任老大’!
胡猎户等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任老大’,完全没想到,这个一向懒散又惜命的同伴,竟然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苏午本就不可能就此离开。
当下跟从在这支八旗贵胄的队伍里,还能从他们这里探知到许多消息。
那旗人贵族的命令,正好给他提供了方便。
“大哥,你——”任秃儿眼眶微红,都是黄土埋到胸口的老人家了,看见这一幕,却还是有些感动。
“我什么我?
快走快走,把我的银子捎回去!”‘任老大’瞪了弟弟一眼,把自己那两角银子交给了对方,随后就推搡着几个同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