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漏来明亮日光,竟以为当下已经天亮——可他们方才躺到床上不久,于是一个个都披衣起身,往窗外探看。
高岗上。
苏午刹那住空,在这一个刹那,他的法性令在场所有僧人无不顶礼膜拜!
印知看着那照彻诸千世界,乃至令自己都看到了自己的‘菩提心’的性光,他内心忽然涌出一股冲动,眼中情不自禁淌下热泪:“假使热铁轮,于我顶上旋,终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
终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
无边光明中,又传出无尽佛唱声:“世尊!此日月轮,可使堕落,妙高山王,可使倾动,世尊所言,无有异也!
世尊所言,无有异也!”
远处独坐于马车中的鉴真,看着透过车帘,漏进车内的性光,他阴沉干枯的面孔上,忽然流露一抹安心的笑容:“弟子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照彻天地的性光之中,浮现出苏午的面容。
苏午看着在自身法性倾淹之下,依旧不损神形,遥在天边的李含光,开口道:“以此法性,可否令天下半数以上佛弟子虔诚顶礼?”
含光子神色惭愧地摇了摇头,道:“可以。
道友贯通诸般修行,足以令天下半数以上法脉,尽为道友所用,而我不能及也。”
他侧开身子,伸手指向身后二十四宗掌教,又道:“我自言能聚拢天下群道,令道门弟子为镇诡大计所用——其实言语亦有些夸大其词。
以我作玄门都领袖,道门弟子面上附从,背后不知又会酝酿何种阴谋?”
被含光子一手指着的二十四宗掌教,顿都神色尴尬,坐立难安。
含光子这时收回手去,看着苏午,接着道:“道友之能,足以聚拢天下七成英才,为镇诡之用。
另外三成,皆归道门弟子。
此次来寻道友,便为探看道友是不是那值得托付道门的豪雄,道友之志、道友之能,我今不疑!”
李含光向苏午说过一番话后,便站起身来,转回身向身后群道躬身行稽首大礼。
群道见状,更是局促不安,跟着纷纷起身,以更贵重礼节作还礼。
含光子越是如此作态,便说明对方接下来要下的手,必就越黑——莫非他要联合外人,交攻自家道友?
诸宗掌教内心惴惴,背后冷汗直冒。
而李含光这时向诸同道开口说道:“诸位,我先前邀请诸位,同来探看不良帅之品性才能,假若不良帅确有大才,道门自当辅佐,而若此人实不堪一用,则我可取而代之!
今时诸位觉得,不良帅才能品性如何?
诸位直抒胸臆即可,不必扭捏作态,皮里阳秋!”
含光子说完话,随手掐了一个指决,他身形在此刻绽放神光,陡然间好似化作了一面镜子。
那面镜子,直接映照出了二十四宗掌教内心真实想法,他们当下纵然想要扯谎遮掩,却也遮掩不得!
当下二十四宗之中,有七八个宗派已被苏午修行折服,心中所想与先前在叶法善跟前的表露,全然一模一样。
但剩余诸宗,便各有不同想法。
李含光首先将目光投向那八个与自己看法趋同的宗派教主,向他们稽首行礼道:“诸位道友,可带了掌教印信过来?
诸位表里如一,与我乃是同道,其实是否携带印信,本也不重要,不过当下正需要定个仪轨,立个章程——如此,便自诸位道友开始罢!”
八宗掌教闻言面露笑意,纷纷点头。
其中武魁道掌教白胜大笑着环视四下,转而向李含光说道:“早知含光子谋划大计,吾亦有杀诡压魔之心,自然附从含光子,带了掌教印信过来——含光子要立甚么章程仪轨?”
“请诸位在此灵文印契之上用印,分润教中三分权柄于不良帅,不良帅如有调遣,请诸位全力配合。”李含光挥手写就一部灵文印契于紫符之上。
八宗掌教意会符上灵文,与李含光所言分毫不差以后,便不再迟疑,纷纷在那道紫色符咒之上用印。
含光子亦拿出茅山掌教金印,于符咒之上用印。他随后看向苏午:“请不良帅在此符咒之上用印,不会阴私谋害九宗弟子,能令九宗弟子尽得所用,也请不良帅,对九宗晚辈多加照拂,多加提点!”
“善!”
苏午朗声答应过,即取来不良帅大印,在那符箓之上用印。
落满印鉴的紫符陡放金光,在金光中燃作一团大火,冲天而起,顷刻间消失无踪!
灵文印契已成!
苏午与茅山宗、武魁道、天人道等九宗道士,结为盟好!
李含光随后退至苏午身后,笑着看向剩余十六宗掌教,开口道:“诸位既然不同意我之提议,我亦不可能向诸位妥协。
既然如此,我们便在此地分道扬镳罢。
你等十六宗成一道门,我等九宗成一道门,再不相干!
日后诸宗派之间,免不了有争斗火并之时,诸位各凭其力,茅山宗不会再为诸宗调停。”
十六宗掌教闻声色变!
他们断没有想到,李含光竟然如此干脆决绝!
假若道门就此一分为二,别看九宗合汇的道门之中,只余茅山宗一个大宗,可这一个大宗,就足以压过他们天师道、众妙宗牵头形成的十六宗道门!
尤其是双方分开之后,便不禁内斗。
以含光子今时板上钉钉的‘阳神’修行,他要火并哪个宗派,哪个宗派又能抵挡得住?!
时人大抵如此,若有人要在墙上开一扇窗,必然遭到万般阻挠,可若直称要拆一面墙去,屋里人便又会同意开一扇窗了——
十六宗掌教心中警铃大作,为首的众妙宗掌教尚庸硬着头皮向李含光稽首行礼,而后道:“我非不愿与不良帅结盟,内心亦实佩服不良帅之修行,但其毕竟非我道门中人…
若是含光子愿任道门魁首,众妙宗愿唯含光子马首是瞻…”
含光子闻听尚庸言语,只是笑而不语,并不作任何回应。
倒是站在他身前的苏午,看着尚庸开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