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东京人山人海,谢徽花了好些力气才找到谢家女眷,然而他从妹妹们口中得知,薛月霏不见了,准确说,她们一下车就没见过薛月霏。
谢徽听着不由皱眉,上元节几乎全城都会出来观灯,街上鱼龙混杂,每年都有不少失踪案、拐卖案发生在这几天。薛月霏很少出门,她在汴京人生地不熟,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谢徽不敢大意,立刻让侍卫紧紧护着谢府女眷,他去找薛月霏。幸而有一个护卫看见过薛月霏,谢徽顺着侍卫所指的方位追去,发现这不正是刚才他和赵沉茜散步的方向吗?
不知不觉又想到那个女人,谢徽强行打住,集中精神去寻薛月霏。
太学就在这条街上,正值佳节,太学学子成群结队出来观灯,商贩也知道这一带年轻书生多,遍地都是杂耍、摊子和青楼女子,路上十分拥挤,称得上水泄不通。
谢徽艰难地在街上找人,离奇的是,万千人海、众生百态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赵沉茜。
她站在街道右边一个糖人摊子前,左手边就是太学正门。谢徽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无从得知她是什么表情,但看后背,她正专注地盯着摊贩做糖人,髻上的步摇静静垂着,一动不动。
谢徽微微恍神,她也会对路边小食感兴趣吗?他以为她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根本不屑于这种简单、粗俗的路边小摊的。
谢徽愣怔中,一声尖叫突兀地刺破夜空,太学里跑出来一堆人,神色激动地嚷嚷着什么。人声嘈杂,谢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街上人群霎间骚乱起来,人人都在往外挤,谢徽被一个壮汉狠狠撞开,终于听清里面怎么了:“有妖怪,有妖怪!”
谢家侍卫及时现身,替谢徽挡住恐慌的百姓,急道:“郎君,太学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地不祥,我们得赶快离开。”
谢徽踉跄站稳,第一反应是去看赵沉茜。她站在离太学那么近的地方,会不会有危险?然而谢徽正好站在街道中央,两边人头攒动,根本看不清三步外的地方,谢府侍卫寸步不离守着他,突然激动道:“大郎君,那不是表小姐吗?”
谢徽回头,果然在街道左边看到了薛月霏。她身娇体弱,又只带了一个丫鬟,主仆两人被来回推搡,摇摇欲坠,看着都替她们捏一把汗。
这种时候若是摔倒,那可就酿成大祸了。
薛月霏和赵沉茜正好在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先去救哪一个?谢徽短暂地陷入为难,这时薛月霏也看到了他们,不断招手示意:“大表哥,我在这里!表哥,快来救我!”
谢徽逼着自己做出最理智的决定,先去救最弱、最近的。赵沉茜身为摄政长公主,常年生活在暗杀风云中,身边少不了侍从暗卫。而薛月霏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谢徽不给自己多想的机会,沉声下令:“往表小姐那边走。”
他相信,赵沉茜那边肯定有人护着。相比之下,救薛月霏更必要一点。
谢徽逆着人流,艰难却坚定地走向薛月霏。薛月霏发髻钗环都被挤乱了,一见到他就哭,抓着谢徽的衣角不松手:“大表哥,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
谢徽却没心思安慰她,他挂念着赵沉茜,费力转身,朝另一边走去。然而身后人群像潮汐一样猛地爆发出一阵推力,谢徽被裹挟着连连后撤,薛月霏被人踩掉了鞋,险些摔倒,谢徽只能赶紧接住她:“小心。”
薛月霏泪眼涟涟抬头,依偎在他手臂上,张嘴说着什么。但谢徽完全听不到了,人声鼎沸,尖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很难真正听到什么声音,但谢徽莫名在恐慌嘈杂中,听到有人喊:“不好,有人被妖怪抓住了!”
谢徽下意识抬头,瞳孔骤缩。
一个面容妖异、明显非人的美艳女子抓着一个路人,她容貌其实十分美丽,但现在她眼睛通红,身后三条尾巴狂暴地拍来拍去,脸颊侧时而是光滑的皮肤,时而是乱糟糟的绒毛,看着十分邪气,让人再没有心情关注她的五官。
从脸型不难认出这是一只狐妖,但妖力似乎并不稳定,当街就化出半人半妖的样子。她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她见自己在街上化形,知道恐难善终,便从路边抓了个人做人质。
而那个人质,竟然正好就是赵沉茜!
谢徽轻而易举便和她视线相接,显然,她一直看着这边,恐怕刚才亲眼看到谢徽朝薛月霏走去。她见谢徽看过来,淡淡扫了眼被他护在身后的薛月霏,就平静地移开视线。
谢徽浑身血液都冷了,难以置信眼前这一幕。她身边的侍从暗卫呢?皇城司、殿前司在干什么,竟然没派人贴身保护她吗?
狐妖眼神狂躁,猛地冲着人群龇牙,恶狠狠道:“滚开,再靠近,我就掐死她!”
似乎在印证自己的话,她指尖忽而生出长长的红指甲,毫不留情扣住赵沉茜脖颈,手指略微一动,赵沉茜纤长柔软的脖子上就淌下血迹。
这时候,太学学生中有人认出赵沉茜,怯怯道:“她抓的……好像是福庆长公主。”
人群中再次骚动,竟然正好抓到了公主?狐妖耳尖,马上捕捉到学生的话,低头探究地看向赵沉茜:“你竟然还是个公主?那可真巧了,我最喜欢吃命好的人,一颗心能顶百年修为。你的脸也长得好看,等把血喝完后,我就把这张脸拨下来,当人皮穿穿。”
赵沉茜被妖怪挟持却丝毫不见慌乱,沉静从容的仿佛在上朝。她手指在袖下不动声色捏着香囊,道:“想吃我的心?恐怕不太行,你未必消受的了。”
狐妖桀桀笑了,挟着她猛地从地面拔起,在房顶上几个起落,就跃到最高的一座酒楼上。
狐妖的动作毫无预兆,连赵沉茜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赵沉茜手指捏到传讯符上,立刻就要引燃,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阻住。
传讯符轻飘飘浮到狐妖面前,狐妖用指甲拨了拨,含糊一笑,声音倏尔变成沙哑老迈的女音:“我早就觉得不对劲,老身三百年的道行,怎么会连人形都控制不住?原来是你在搞鬼。区区一介凡人,竟敢和老身作对,告诉你的人,放老身离开,要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赵沉茜不动声色朝后方瞥了眼,说:“好。你先放开我,我给他们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