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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1 / 2)

那声“公差来了”实打实帮了姜锦大忙。

小巷中,她气喘吁吁地弯着腰,掌根撑在膝盖上,回首去望巷子口是否还有人追来。

双拳难敌四手,见确无人再赶来,姜锦舒了一口气。

在她身后,绀青布袍的书生正发着愣,他的左手捂在方才被姜锦拽过的袖子上,局促地往下扯了扯。

姜锦抬头,便见顾舟回嗫嚅着开口:“多……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姜锦:……

没人告诉她,往前数十年,那个布衣出身,却惹得长安不少贵女青眼的长安县尉顾舟回,是个这样的呆子。

颧骨上甚至还挂着两块被打出来的乌青。

姜锦嘴角微微一抽,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两眼。

她和顾舟回见过几次,但交情不深。

毒性是一点一点渗入肺腑的,刚到长安不久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没有那么差,身为裴节度的夫人,她不曾落下一场该有她在的场合。

顾舟回是长安县尉,姜锦自然也在宴席上同他打过几次照面。

不过也止于打照面而已。

原也没有什么稀奇,可等她身子渐弱,再撑不起那样的场面后,窝在裴府里不出门,一向与她无甚交集的顾舟回那边反而差人来送过几次补药。

有一回,甚至还从南诏找来个郎中,给她看诊把脉。

姜锦虽不知顾舟回的好意从何而起,但,君子论迹不论心,这辈子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挨揍,怎么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姜锦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没再继续打量他。

而顾舟回的眼神却像被黏住了一般,定在了姜锦的身上,他喃喃道:“姑娘小小年纪,身手便如此了得。在下实在、实在是自惭形秽。”

姜锦活动活动手腕,轻笑道:“顾公子想必是读书人,与我一介猎户女比拳脚可没意思,我也不会找人攀比腹中的诗书。”

“姑娘是猎户出身?怪不得身手这么好,”顾舟回叉手一礼,道:“是在下想左了,多谢姑娘点拨。”

他还欲说些什么,忽然就被姜锦伸手拦住了。

她竖起食指,凑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单手握住剑柄,悄悄将剑出鞘了一寸。

不得不说,裴临的剑还是好用的。

脚步声渐次逼近,姜锦反应得很快,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剑便已经横在了他的咽喉前。

被她拦下的也是个书生模样的人,他被闪着寒意的剑刃晃得吓了一跳,缩着脚往后大退几步,惨叫道:“顾兄,救我!”

顾舟回看清了来人是谁,忙上前两步,同姜锦道:“这是在下的同窗程岱,并无恶意。”

姜锦扫他一眼,见他不是方才那伙起事的人之一,便收了剑,她略加思索,问那程岱:“刚刚那一声‘官差来了’,便是你喊的?”

程岱点头,又对顾舟回道:“顾兄,他们人多势众,可不能怪我不仗义。”

姜锦没在听,她摸了摸变凉了的蒸饼,有些惋惜地道:“既已无甚事,那我先走了。顾公子多加小心。”

说罢,她挽起剑转身就走。

顾舟回在原地愣了许久,好一会儿,才推开凑过来嘘寒问暖的程岱,朝着姜锦的背影快步过去,边走边问:“还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他开口得太晚,姜锦已然走远,没能听见。

——

云州人好酒,酒楼的生意好做,来往的商客也不追求什么好菜,要几壶酒,配些下酒菜往桌上就是一坐。

回廊上吹风醒酒的醉鬼很多,显得裴临这样没醉没发疯的人很稀奇。

冷风阵阵,吹得他袍角纷飞,裴临本人却并不在意,他的眼神定在街边喧闹的一隅,神色晦暗不明。

元松顺着裴临视线的方向往下看,这才发现些不对劲,他惊道:“剑——那把剑,怎么看起来像三郎您的?”

像?裴临勾唇,只是脸色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欢欣。

他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是我那把剑。”

倒是被她用去搭救旁人了。

元松震惊,他抬眼,见裴临原本冷峻的面孔更是寒霜密布,一时竟也不敢再问下去。

裴临站定在阑干前,手指紧紧攥在红木的雕饰上,被冷风吹得发麻,却恍若未觉。

顾舟回……

裴临原与他并不相熟。

直到真元二十四年,他甫一回长安,便被顾舟回孤身拦在了城门外。

此前,裴临从来未把此人放在眼里过。

纵然有才华有名声又如何,一个小小的长安县尉,惹得贵女们青睐的也不过是一张好皮相,与手掌大权,独揽藩镇的节度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身形清瘦,看起来吃马一蹄子就会倒地晕厥,却毫无畏惧地挡在了裴临的车驾前。

然后对他说,他要带他的妻子走。

带姜锦,离开长安。

像是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裴临骑在马背上,静静地问他:“县尉大人吃了几斤的酒,胆敢在此地装疯?”

顾舟回像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

他迎着裴临戏谑的、嘲弄的语气,冷然道:“耽误她这么多年,裴节度还觉不够吗?她时日无多,不会想困守在长安。”

听到“时日无多”四个字,裴临的眼皮倏地一跳,他终于抬眸,正眼看向顾舟回。

不,他们都不懂。

他是在保护她。

“她不会,”裴临居高临下地漠视着顾舟回,道:“有我,她的病会好。”

顾舟回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在嘲弄谁。

他竟是看都不屑看裴临一眼了,“是吗?”

裴临问他:“如此轻率,怕只会让我疑心,对她有何好处?”

“我与她有旧,她却不识得我。”

顾舟回分明身处低位,可是没来由的,他的眼神竟越来越睥睨,仿佛再尊贵的人事也入不了他的眼,“若裴节度是个这样容易疑心自己发妻的人,那我只会更替她感到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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