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涌般的情绪,在真正的大风大浪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姜锦没有察觉到裴临的异样,她喘匀了气,抬头看向他。
她的眼神坚定,声音却难免还是有些气弱,“是巧合,还是特来寻我?”
裴临把才抬起的手又背回了身后,目光飘忽一瞬。
是来寻她,却并不是她能想到的原因。
当时街市骤然乱了起来,他当然会挂心姜锦的安危,可循着原路疾驰而返,却只看到了她那匹马。
马背上不是她,而是一个陌生妇人。裴临拦下她问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按她指的姜锦离开的方向,径直杀了过去。
她不会只顾着自己躲藏,他猜得到。
她的拼命程度甚至都没有超乎他的想象。
裴临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天底下有这样的巧合吗?”
姜锦扯出个有些艰难的笑,轻声道了声谢。
她也没深想,更没功夫琢磨裴临的表情,很快便扭过了头,朝缩在巷尾阴暗处的那小男孩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背后裴临欲言又止的神情。
望着姜锦单薄的侧影,裴临心头酸涩,却不知该做何感想。
他不是不知道她听到他坦白后可能会有怎样的反应,只是相比之下,她的移情、她的淡忘,才是他更不愿接受的结果。
可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而很多事情往往都是冲动下才能痛快地做出决定,在见到姜锦的那一瞬间没有说出口,裴临便知道,这话没有那么好说了。
他不是反复无常的人,这个时候,面对自己做下的决定,却还是陷入了犹疑之中。
姜锦并不知裴临在想什么,她蹲下身,安静地等着小男孩儿朝她走过来。
前世虽然和裴临做了多年夫妻,但并未有子息。所以此时此刻,姜锦也不知道该对一个刚失去父母的孩子说些什么。
她只是放缓了声调,在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问道:“小郎君,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眼圈通红,他低着头,浓密的长睫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薛然,”他说:“我叫薛然。”
姜锦不常安慰人,更别说安慰一个才七八岁的小郎君,她只会摸摸头拍拍肩,本想拿个帕子给他擦擦脸,可是往自己襟怀一探,才想起来自己没这个习惯。
还是裴临俯下身,给她递了张丝帕。
“薛然,”姜锦头都没抬地接过帕子,试探性地叫他的名字,“好孩子,今夜太乱了,你先跟着姐姐,晚些再……再回家。”
帕子在他脸上胡乱地擦,薛然也没有躲闪。
他定定地站着,双拳紧握,口齿清晰,“都听姐姐的,我不添乱。我一定会报仇。”
姜锦原还想着和这孩子解释几句现在不好回他家中的原因,眼下倒也不用了。
她不知道是这孩子性格就是如
此,还是逢此大变才骤然成长,她只是觉得有些惋惜,没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
姜锦温声说道:“好,我相信你。”
如此场面,裴临酝酿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立在一旁,心下感叹,这小孩儿还真与姜锦是有缘,连眼神里的倔强都相似。
他虽没问是哪冒出来个孩子,但是猜也能把那托孤猜到个七七八八,所以眼下也不多嘴,只是适时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_[(”
姜锦“嗯”了一声,点点头,牵起了小薛然的手。
到底是孩子,他对突然骑马出现的裴临还是害怕的,被姜锦握着的手紧紧蜷在她的手心里,一边走一边往她身边贴,不敢靠近裴临。
街巷间一片狼藉,这一带沿街不少地方已经被劫掠过了,触目惊心,未受伤的人们畏惧来犯的突厥匪徒、不敢出声。从一种极端的闹转向了极端的静。
这些突厥人残暴嗜杀,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自然可以以一当十。
然而这里是范阳,守备森严,能混进来百来号人已经够让人瞠目结舌的了。一时的慌乱过后,城内防守的力量已经开始反扑包夹,然而这些突厥人竟还随身携带了火油,开始纵火。
火光映入眼瞳,姜锦夹着个小薛然上了裴临的马背,风声猎猎,她的半边脸被照得通红。
姜锦心沉似冰,她说:“裴临,我们要去一趟卢府,去找大夫人或者是卢节度,或者是谁,能管事的都行。”
她的声音疲惫不堪,在风声里打着颤,“突厥突然南下,费尽心机混入城内折腾这一场,真正的目的肯定不简单,我……”
“我怀疑他们是要调动本就不多的防守兵力尽往东城,他们好趁虚而入发动攻势。城内大抵只是混淆视线,引人回防。”
——
漫天的大火中,突厥骑兵已至。
这场仗,终于还是打了起来。
节庆的欢腾还未褪去,刹那间,整座城池都被另一种紧绷的氛围笼罩了。
尽管局势还没有太差,守城方又始终占据着优势,但是全城上下,所有人却都惶惶终日。
没有人不厌恶战争,不厌恶这种朝不保夕、脑袋悬在半空中的感觉。
姜锦也不例外。
短暂的喘息之机,她抱着臂,怀里是冷剑,就这么靠着砖墙稍歇。
“河朔几时能太平啊!”身旁有同袍感叹。
再过几年吧,姜锦心道,时势造英雄,在某位的治下,河朔算是过了些太平日子。
正想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忽然攀上了城墙,走到了她面前。姜锦本闭着眼养神,但是这半个多月来神经紧绷,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靠近,蓦然便睁开了眼睛。
裴临身上的重甲还没来得及卸,甲胄外还裹着泥腥味十足的披风。
他先前被派去从后堵截突厥的粮道,想来是刚回程。
没有寒暄的功夫,姜锦还没问,他便直截了当地开了口,道:“有了凌霄的消息,你要
不要听?”
他话音未落,姜锦已经弹了起来,她急切地问道:“她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