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扭头,
漆红色餐桌上,那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一起,一向不怎么爱笑的阮杰脸上也有了笑容。
姚雪华站起身,殷勤的把煎蛋分给丈夫、儿子、女儿……
被她们脸上洋溢的温馨刺痛,阮晨曦沉默转身,打开柜门——
“哗擦”,是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紧接着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厨房里瓷器碎裂的声响络绎不绝——就连水池里还没洗的碗碟都没能幸免。
姚雪华夫妻心头齐齐一跳,一下子坐起身窜到厨房门口。
“阮晨曦!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好吃好喝端到你跟前,你抽什么风在这里,你是想气死我?”
起先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摔,后来阮晨曦觉得不过瘾,开始一摞一摞往下扔,最后更是直接往厨房门口砸。
姚雪华又急又气,这可都是钱!
不过顾及着四处迸射的锋利瓷片,她不敢硬闯,只能原地跳脚。
在阮晨曦左右开弓之下,两个橱柜很快见了底,此时本就不宽敞的厨房地面已是铺了厚厚一层碎瓷片。
“阮—晨—曦!老娘做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个讨债鬼,要是知道你会变成今天这样,老娘当初还不如把你扔马桶溺|死!”
“晨曦,过分了,爸妈挣钱不容易,你这孩子一点儿也不知道体谅父母,你妈嘴碎,对你们可是一点儿没有坏心思,你怎么……”
阮杰教训的话,在阮晨曦提起锃亮闪着寒光的菜刀时戛然而止。
“你要干什么!”
本能一步跨出,让姚雪华挡在厨房正门口。
她手里拎着菜刀的属实有些骇人,姚倩倩心头一紧的同时还有些高兴,只露出小小一个脑袋,开始拱火:
“表姐,你快把刀放下,怎么能因为一个煎蛋拿刀冲着大姨、姨夫呢,我这份给你吃好不好。
你跟大姨、姨夫道个歉,她们会原谅你的,这世上哪有真的和子女生气的父母呢。”
“是了,天下没有真正心狠的父母,可多的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子女!”
一番火上浇油,姚雪华怒气值蹭蹭往上飚,那模样活像要把阮晨曦生吞活剥。
“大姨,表姐她学习压力大……”姚倩倩又说,只不过被姚雪华粗暴的打断。
“哼。”
“在家一上午,饭都不做就算了,给你端上桌子,还想闹哪样?我看你是狂的没边了,真真儿是要翻天!”
说着不顾满地锋利的碎瓷片,就想冲进去甩她一耳光,还是阮杰注意到她手里拎着刀,拦住了暴走的姚雪华。
气氛沉凝,仿似暴风雨来临前的海平面,看着平静,实则早已暗潮汹涌。
“晨曦,不就是个煎蛋,爸爸这个给你吃,快别闹了,让邻居听见笑话,下班爸爸就去买鸡蛋好不好?”
“你拦着我干嘛,再不教育这死妮子都快要上天了。
这么大人了,不知道心疼爸妈上班辛苦,和妹妹争一口吃食,你害臊不害臊。
瞪什么瞪,鸡蛋是老娘的票子买的,老娘想给谁吃就给谁吃!少教的东西。”
瞧姚雪华这架势,今不打她两巴掌是不解气了。
琥珀色瞳仁寒芒乍现,死死盯着满嘴污言秽语的姚雪华,阮晨曦笑了——开头只是唇角浅浅勾起微小的弧度,不多时,疯狂的笑意爬满脸庞,眼底都是癫狂。
拎着菜刀的右手高高抬起,重重落下。
劈断筷子的同时,在橱柜留下深深一道沟壑。
万籁俱静,阮杰一家四口被她反常的举动吓住。
阮晨曦机械的重复着劈砍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断裂的筷子四散崩射,不一会那处桌面就已经空无一物——
可阮晨曦一无所觉,抬手间依旧大开大合,毒蛇似的眼光始终锁定姚雪华。
“咕咚”
手脚抖成软脚虾,一点儿不复刚刚的跋扈乖张,姚雪华有些儿怕她,使劲往后退,直到脊背挨着微凉墙面。
“他爸,这丫头莫不是疯了。”
她说。
阮杰面沉如水,怒视她一眼并未搭腔,一家四口驻守四个方向看这阮晨曦发疯。
直到她力尽,鼻尖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卷刃的菜刀卡在寸许厚的实木桌面拔不出来,阮晨曦脱力的温柔一笑,拢了拢耳后散落青丝。
温婉的模样一点儿也不见刚刚玉女修罗一样的的癫狂。
——精分。
阮家四口对视一眼,喉结艰难滚动,心有灵犀同时冒出一个词。
气息不匀,还有些微喘,阮晨曦扔下菜刀,面不改色坐在面目全非的餐桌前,气定神闲端碗盛饭,然后——
把三枚煎蛋全都夹到自己碗里。
姚雪华嘴唇微动,视线落在漆皮掉落、木屑横飞的实木桌面上,选择了闭嘴。
“碗筷嘛,打散鸡蛋这点活儿都干不了,留着也没什么必要了,你说,”咬下一口煎蛋,阮晨曦慢慢嚼着,偏头眸光刚好落在离得大远的姚雪华身上,她在笑,可笑意未达到眼,“是不是。”
阮晨曦琥珀色瞳仁比毒蛇还要犀利,姚雪华不由一个哆嗦。
饭是没心情吃了,——除了阮晨曦,她吃了三个煎蛋,两碗米饭。
答应小念要笑着活下去,她自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