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城裴钢实验室，吴枝把样品全部测完。
看着吴枝满脸倦容但精神振奋的样子，裴萱有些不放心让他自己回去。
裴萱提醒：“你今天早点休息……我们公司的研发部都不会像你们课题组似的有这种实验强度……”
“我也想啊，但是明天一早开组会，我回去先把课件准备好。”
吴枝将表征拷贝出来，低头收拾东西的某个瞬间感觉眼前发黑。
他闭了闭眼睛抬头，天旋地转之感笼罩全身。
吴枝打了个趔趄，幸好他用手扶住桌子。
裴萱见他脸色不好，便说：“我还是开车送你回去吧。”
她感觉吴枝这种状态，很可能会随时昏倒在路上。
吴枝要赶着做PPT，没有拒绝。
裴萱将车停在学校门口，吴枝刚从车上下来，旁边有个又黑又瘦的男人走过来，用公文包拍了一下吴枝的后脑勺。
“黑灯瞎火又到处乱跑？！”
“吓？！！！”
看清楚那人的脸，吴枝打了个激灵，可是因为压力大睡眠少导致头太晕，左脚绊上右脚，眼见着就要摔倒。
裴萱上前拉住他。
吴枝重新站好，对着又黑又瘦的男人，艰难咽了口吐沫。
“周、周老师好！”
周伟刚应酬完。
他的研究方向偏仿生，也更基础，通常做的是纵向课题，横向课题少。现在好不容易有和公司合作的机会，便叫上几个男生帮自己挡酒。
吴枝因为要做测试，因此逃过应酬。
周伟喝的不多，可满身酒气。
他眯了眯眼睛，表情恨不得把吴枝吃了，语气生硬带着傲慢。
“这就是你说的要去做测试？”
新样品表征看起来不错，吴枝兴奋地说：“是的，学校实验室的电镜约满了，我……”
周伟根本不听他的，直接打断。
“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送完发票赶紧回学校做实验！ 别给自己找借口，路上要是不拖延能约不上学校的电镜么？人家王老师胡老师的学生都恨不得住在实验室。
你倒好，居然跑出去谈恋爱！不想转博我也不会逼你，但是读硕士期间能不能用点心？！真是带都带不起来的废物！猪脑子！只会浪费我经费！”
裴萱挡在吴枝前面。
“周老师，您误会了。我和吴枝只是朋友关系，他今天是去晋城裴钢的实验室做透射了。”
周伟眼睛在裴萱身上溜来溜去，问她：“你导师是谁？”
裴萱：“我毕业之后直接工作，没读研。”
周伟这下放心了，冷笑着嘲讽。
“呵，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么？心思根本不在科研上，深造也不过是父母觉得说出去好看。做的东西都是科研垃圾，我找几个高中生都比你们强！”
“还有，小姑娘，有空多念念书。向你们这种只有漂亮皮囊而脑壳空空的我见得太多了！念书的时候撒欢似的玩，毕业直接嫁有钱人生孩子。”
裴萱周末晚上穿得比较休闲，还扎了马尾辫，看起来学生气十足，难怪让周伟误会她还在念书。
大学四年中，周伟没有教过她，他也不像陈宇那样关注学生，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新入职的师弟和师妹的成果上。他费尽心思想要超过王老师、胡老师，他也不是真的想发nature或者science，只是觉得有了这些之后可以评职称。
他想当教授，这样可以有更多名额让他招生。
他要把学生全部压榨到极致，让他们像不会休息的拉磨驴似的出更多数据，申请更多经费，然后在这些学生毕业的时候从指头缝里漏出一篇paper，给他们挂个名。学生们便会对他感激涕零。
科研成果能将他的声望推到一个新高度，他要在这个领域里牢牢站住脚，并且站在那最高的地方——
是的，他还想当院士。
他这个人，不是特别看重利，但非常非常喜欢追求名。当他有了名声之后，利不也顺理成章有了么？
“老师！”吴枝喊了声。
周伟怎么说他，他都忍了。
想到父母对自己殷切的期望，期望着家族里的第一个硕士，吴枝强行按下退学的想法。
没有学历的父母白手起家挣下这份基业，其中的劳苦吴枝都看在眼里，他不想让他们失望。
可是裴萱是自己的好友，还给他很多帮助，周伟随意评判裴萱，他不能接受。
吴枝的声音将周伟的思绪拉回现实。
周伟抬手又用公文包轻拍吴枝后脑勺：“不想毕业了你！滚边儿去！”
公文包还没碰到吴枝，就被裴萱拦下。
周伟怒：“你干什么！”
酒臭味飘出来，裴萱捏住鼻子将手缩回来：“老师，路边就是摄像头，你好歹也是高知，怎么能路边殴打学生呢？”
“我又没用力……”
“但吴枝同学状态不好，他回来的时候就头晕，如果您这一拍他出现什么问题，恐怕会影响您的声誉。信息时代，人人都是自媒体。这要是传到网上去，您的教授还能摆脱一个‘副’字吗？”
周伟悻悻缩回手，狠狠瞪了吴枝一眼。
反正他已经和某家公司谈妥了，后面会有一笔经费进账，等新实验楼的实验室申请下来，他就可以好好开展横向课题。
到时候让吴枝加班加点赶实验，还不是一样！
“明天组会我要看到你的数据！”周伟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但事情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发展。
周一清晨，学院行政老师告知周伟，他的新实验室申请不予通过，并且让他立刻补充材料。
“我正准备开组会呢，要不等中午，中午我找个时间送过去。”
“不行，新实验楼管理处那边今天说，您的补充材料必须立刻补上，还得您亲自交过去，今天九点半之前拿边收不到，实验室就均给其他排队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