亩的春麦眼看也不成了。”宋万寿自说自话,“我现在就在想,我当初被什么糊了心,要种这么多的麦子,我要是全种豆子该多好。”
宋惊蛰觉得就算再来一次,他二爷爷也还是会种麦子的。因为人处在那个境遇中,若没有天眼能够看到将来,都会选最利的那个。包括他,若是他没有提前知道天气有变,他也会跟大家一起种麦子的。
宋万寿说着流下了泪:“我对不起平安啊,明明说好今年给他说亲的,这么一来,也不知何时才能说上亲了。”
“二爷爷,我们去排水吧。”宋惊蛰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了起来,面对老人的眼泪,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觉得哭要是有用的话,他可以天天哭。
可惜眼泪对于他们这些农家人来说,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东西。
“都这样了,排水又有什么用。”宋万寿望着漫天的雨幕,浑浊的双眼透着绝望。
“不去做又怎会知没用呢。”宋惊蛰卷了卷裤腿,“我们庄稼人本就靠勤奋吃饭,飘风急雨对我们来说再正常不过,每种下一粒种子,我们都应该做好要面对风雨的准备。”
宋惊蛰直起身:“二爷爷,你不能总盼着每年都是风调雨顺的一年。”
宋万寿被宋惊蛰说得动容:“可这雨……”
“二牛叔刚不是说还能坚持两天吗?”宋惊蛰提前知晓要下雨,但也摸不透这雨何时下何时停,“只要我们去做了,万一下一刻,明天,后天,雨就停了呢。”
“春麦还没扬花,正处在拔节需要大量浇水的时候,只要不让它烂根,”宋惊蛰朝宋万寿伸出了手,“二爷爷,我们还可以从老天爷手里抢收。”
“好,二爷爷跟你去与老天爷争一回。”宋万寿被宋惊蛰那句从老天爷手中抢收的话触动,抹了把泪,搭上宋惊蛰的手从地里爬了起来。满心感慨,他都活这么大岁数了,什么天灾没经历过,临老还没一个小辈看得开。
“山下的,放水咯。”宋万寿振作了起来,很快就在田间忙碌开了。
“放——”山下一众正从老天爷手中抢饭吃的村民们的声音,透过漫天的雨幕一层一层传上来。遮天的雨压住了丰收的希望,却没压住人的那颗蓬勃向上的心。
雨还在下,但随着田地里时不时响起的放水声,大家好像没有那么悲伤了。不停地挖开田埂,清理沟渠,去跟老天赌那看不见的一线生机。
宋惊蛰不停地在田间穿梭,看着各个排水口的水排出去。雨水不停地砸在他身上,砸得他手脚冰凉,身上都快没有知觉了。
不知道跑了多少趟,突然在某一个瞬间,宋惊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
“雨……小了!”
宋惊蛰心念刚起,耳边就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田里有了越来越多的声音。
“雨小了。”
“春麦有救了。”
“太好了。”
“惊蛰,雨小了。”二爷爷喜悦的声音也从很远的田地里传过来,沙哑的声音犹如寺庙拂晓敲响的晨钟,透着缓缓升起的日光,“我们抢到了。”
“是啊,抢到了。”宋惊蛰的视线从天上收回,同样带着笑,隔着老远冲他二爷爷高兴道。
“……”
桃源村,林家。
林敬山一回家,见家里围了一堆恭维冯金玉的村里人,看到他,还跟他夸冯金玉多么好,他家立夏多么好,惊得张大了嘴。反复确定他只是出了趟门,而不是出了趟远门。
冯金玉别提多得意了,叫他觉得自己惹麻烦,他瞅瞅,她这叫惹麻烦吗。
林立夏也高兴,在村里,他和两个哥哥常拿来被人说教:“看看,你牙尖嘴利不听话,以后就跟林家那三个哥儿一样,讨人嫌。”
今儿他装了一回乖巧,屋子里都是夸他的,仿佛从前那些说他讨人嫌的话不存在了一般。
正当他觉得他可以在乖巧哥儿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时,屋里有位婶子问道:“金玉,你人这么好,你家哥婿也好,你能不能让你家哥婿再问问王掌柜秋收收什么,我们也好提前下种不是。”
林立夏的笑容顿时就落了下去,想也不想地反驳了:“还真是好大一张脸,你当粮铺是你家,掌柜是你妈,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你怎么不把天底下的便宜都给占完呢。”
林立夏说完发现屋里蓦地寂静了。
等他反应过来,他干了啥的时候。内心一阵哀嚎,完了,他的乖巧哥儿形象练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