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自己
“唉!我们小凤凰怎么形单影只的?”
乐无涯往前一扑,直落到了他怀里:“乌鸦飞回来喽!”
裴鸣岐看得愣了,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瞧着他。
小半年不见,乐无涯高了,也瘦了,扎了个高马尾,将一头漂亮的卷发拢在脑后。
他星子似的眼睛含着笑,像是刚才远在天边的星辰从天而降,正正好坠入了裴鸣岐的怀抱里。
裴鸣岐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双臂,狠狠拥抱了他的小乌鸦,勒得他又笑又叫:“喘不上气儿了!轻点儿!轻着点儿!”裴鸣岐学着他临走时的样子,把脸埋在乐无涯的颈间,吸了一鼻子淡淡的皂角香,被他热烘烘的皮肤温度一烘,让他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对着那段皮肤狠狠咬下去。叫你跑得不见人影!
叫你害我这样担心!
可他终究是下不去口,缓过那阵异常的情绪后,他忙抓住乐无涯的肩膀,一叠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乐无涯不知道自己的脖子刚刚躲过一劫,得意地一眨眼:“我抓了个人回来!
乐无涯这一趟,走得险而又险。
刚开始,还有几封情报送回军营,一个月后,干脆是杳无音信,彻底和乐千嶂他们断了联系。
可在乐无涯本人看来,他很喜欢这趟冒险。
他带着他扩充后的天狼营,伪装成商队,在景族和大虞边境一带慢慢活动。
乐无涯本就是景族长相,在上京时没少被人在背后指骂过杂种,可在此处,他这副长相,外加一口流利的景族话,竟是如龙入渊,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他给营中一百来号人都捏造了一套虚假身份,用萝卜刻章,伪造官员笔迹,把他们全部变成了在边地生活的虞、景两族混血。那印信真得吓人,有天狼营的人好奇,和过路商人攀谈,借了他的印信来看,居然和他们手中的假货别无二致。乐无涯一边套情报,一边收粮,一边交易一些与军资无关的物件
眼看事态发展相当顺利,无人怀疑他们的身份,他们便在景族领地中越走越深。
眼见距离家乡越来越远,天狼营的年轻人们心里也有些没底儿了
他们曾和多条商队混在一起,白日里一同赶路,晚间常常扎帐篷住在一处,以避虎狼。
这些年轻人一开始紧张得要命,生怕露了破绽。
关键时刻,乐无涯出面顶上,凭着一张如簧巧嘴,左右逢源,灵活机变,有一次,
营中有人险些说漏自己的家乡事,全靠乐无涯化险为夷。
那时,他最得力的副手就是姜鹤。
姜鹤其实大脑空空,但永远老神在在,不管乐无涯如何胡扯,他这张万年不变、八风不动的面孔,都能为他的言辞佐以无穷的说服力。在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里,天狼营对乐无涯愈发心悦诚服。
小将军引弓射箭,征战沙场,已是足够他们佩服,没想到人际交往、商贾往来之事,他也能做得信手拈来。途中,他们居然还收拢了几小股大虞军士。
他们或是在征战中迷失了道路,不得不隐于深山;或是身受重伤、侥幸存活,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这段时日的去向,只好流连他乡。也不知道乐无涯修炼出了什么功夫,只要和这些散兵打上照面,他便能一眼将他们从人群中叨出来。在相信乐无涯是大虞人后,这些士兵起初均是思乡情切、情绪浮动,急着要回家去。
乐无涯安抚并恐吓了他们,说若就这样回去,他们解释不清他们这些日子的去向,回去也是等着挨罚,不若跟着他们,待立下功劳后再回去,到时由自己替他们分说。他们不仅无过,反倒能得一份功劳,岂不美哉?
在“商队”越发壮大之际,乐无涯终于打探到了他想要的情报。
一名景族官员呼延明,最近从朔南城来到了边地视察。
但他显然对军营的感情不深,一到边地,便缩在安全的景族城中,流连楚馆,醉心于边地男女的莺声美色。听说,他正在铜马。
在以商人身份将铜马城中情况摸了个遍后,乐无涯带领天狼营的四名精锐,趁夜沿着城中的排水管道,无声无息潜入铜马之中。关于潜入之术,乐无涯可是从于才良于副将那里取了不少经。
于副将极擅长此道,早年间听说还做过斥候的头领
有了良师指导,再加之乐无涯本身聪明伶俐,接近此人,着实没费什么功夫。
乐无涯乔装靠近此人时,他已是烂醉如泥,甚至一脸淫·邪地拂了两下乐无涯的面颊,要美人同他一起饮酒。回敬他的是一记响脆的巴掌。
乐无涯坐在他的大腿上,笑眯眯地用刀子比着他的颈部,问他:“大人,酒醒了么?”
感受到颈部薄薄的一刃寒意,这位呼延明大人的酒意已随着冷汗一起涌出,眼睛落在乐无涯被几道黄金珠串隐隐遮住的细腰上时,也没有什么旖旎心思了。此人软骨头的程度全然超乎乐无涯的想象,连一丝皮肉之苦都不敢受,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铜马城内的兵力布局,他自是倾囊相告。
他逛青楼时,甚至随身还带着今日守军给他看的兵力布局图,也一并落入了乐无涯手中。
此外,他附赠了乐无涯一条消息:有一支景族队伍在
城外的铜马群山中驻扎,那是一支五百余人的精兵,专门踞高凌下,凭山出击,是一支神出鬼没的强兵。乐无涯一语戳破他的小心思:
“你特意告知我此事,怕是不怎么喜欢他吧?
呼延大人勉强一笑,并不作答。
乐无涯又问:“驻山守将,叫什么名字?”
问话时,乐无涯的心无端地、狂乱地跳了起来,一下一下的撞击着他的胸口,不知是欣喜、不安、期待,还是某种不知吉凶的预兆。当呼延大人嗫嚅着吐出“达木奇”的名字时,他险些激动地蹦起来!
乐无涯留了呼延大人一条命,
次日,已经入春的铜马降下了一场泼天大雪。
放他回去了。
这支百人商队,借着浩浩大雪隐藏行迹,蜿蜒着开入了铜马群山之中。
铜马山势连绵,万物还未复苏,因而显得光秃秃、莽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