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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锋(五)(2 / 2)

他之所以使这李代桃僵之计,就是为了鸠占鹊巢。

可亲眼看见乐无涯这样明火执仗地把他认为是“六皇子”的画像高挂在外、奉花相迎,他又说不出的气闷。见小七眼神阴沉、却又不忍舍弃自己的君子面具,只好强自收敛着冲冲怒意时,乐无涯颇觉有趣,感觉今日自己能就着他这张脸,多吃上半碗饭。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当真受了大气,项知是自此后少了许多俏皮话。

去煤矿查看今日所获原煤时,他也只是沉默而矜持地一一点头,以示赞许。

别说,受气不语的小七,还真有几分肖似气度沉稳的小六了。

乐无涯尾随其后,看着看着,乐着乐着,便渐渐收敛了取乐之心

小七趾高气昂的样子,他不乐意看。

他灰心气沮的样子,他同样不乐意看。

如何针锋相对、如何针尖麦芒,他到底是自己的学生。

小六是最不像他的学生。

而小七是最像他的学生。

就像是当年看他们兄弟二人被皇帝老儿欺负一样,乐无涯的不平之意是均分的,六、七各占一半。

他们谁受委屈,都不是他乐见的。

孔阳平准备周到,适时地递上了一把伞来

离开南亭煤矿时,天空飘下了霏霏细雨。

孙县丞耳聪目明,

一个箭步跨上前来:“上

上使大人,让鸿光替您一

孔阳平用肩膀一格,就将孙县丞拦在了七皇子身后。

他跟随七皇子日久,知晓七皇子有许多怪癖,其中一

县心喜欢假手他人

条便是喜欢自己

孙县丞讪讪地缩回手来,连连陪笑。

这雨下得突兀,他们事前没有准备更多雨伞

好在雨不算大,兴致缺缺的项知是又打算返回驿站,淋这么一会儿雨,倒也不打紧。

乐无涯扶住项知是的手,助他借力登上车驾时,低声且恭敬道:“下官骗大人的。”

项知是一怔,打着伞回过身来:“....么?

“您的画像,旁的都很好,就是不大像本人。”乐无涯将声

压得更低,

“我认得出来。刚才是我骗您的。

七皇子久久瞩目于他,胸中不知名的酸涩慢慢扩大。

四年前,他身着一身粗麻布衣,扮作一名行路客,独自登临那座乱葬岗,无视满地污秽雪泥,跋涉良久,四处寻觅。他最想听到的,就是有个人从树后面探出头来,像他这样,带着一点狡黠笑容,说:“我骗你的。”最终,他还是未能得偿所愿。

他蹲下身来,把手覆盖上那已千疮百孔的身躯,冰冷的掌心

一路向上,摸上了那张安详的面孔。

....老师这副样子,就好像死亡对他而言,是最好的解脱一般。

项知是发力抹了一下他的眼皮。

乐无涯想瞑目,他偏不叫他如愿。

反正,自从彼此看透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后,他们就总是挖空心思地不让对方如愿。

可那人是铁了心要就此安眠,眼皮紧闭,仿佛最后一眼也不肯多看他。

他被他的尸鼻压得一个踉路,又好气又好笑地骂了一句:“老师,你死沉死沉的。

他拉起乐无涯的双臂,将尸身拉到自己的背上

一边抱怨,他一边顶风冒雪,朝山下而去。

路上,他两次跌进了雪窝

他挣扎着爬了出来,继续背着乐无涯的尸身,一步一步,走到干净地方去、走到清明世界去。

他想,自己其实是很想这样平和地和老师走在一起的。

可是注定不可能。

他们性情相近,只要走在一条路上,就

是无尽的争吵、拌嘴、交锋,不把对方气到七窍生烟,决不罢休。

老师这样安安静静,他都不习惯了。

直到他见到山下停靠的那驾朴素的马车,以及立在马车旁的孔阳平。

这条难得温情平和的师生之路,他一个人走了许久。

“我知道,你是父皇派给我的人。你把他烧成灰,送到父皇身边去,告诉父皇,他尽可安心了。”

项知是站在孔阳平面前,口中呼出浓浓的白气。

“你如今吃着我皇子府的饭,稍微留一点点他的灰烬给我,可以么?”

说完前句,他心平气和地补充道:

这话说得公私分明。

孔阳平性情内向,闻言只是微微的一点头,再无二话,把乐无涯的尸身从他身上接过。

寒风一吹,透肤侵骨。

项知是这才发现,热汗和着冷雪,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寒津津的风直吹到了他心里去。

七皇子出神之际,孔阳平的提醒声在他耳边响起:“七皇子,您的后背...."

他一个晃神,从冰天雪地里抽离出来,身心回到了春雨绵绵的南亭县。

他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伞,居然不知不觉地偏向了乐无涯一侧。

他的后背,被南亭润如酥的小雨打得微湿。

眼前的闻人约,对他展露出笑颜来。

那笑容可不是什么正经笑容,懒洋洋的,像是一支被他随意叼在嘴上的烟枪、或是苕麻糖,那么轻巧随便,那么叫人生气:“下官建议,您换个画师吧,画一张更像的。若您肯相赠,下官感恩不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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